许久,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放下针线,起身走到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小妆匣前。那是她当年嫁妆里唯一还算完整的物件。她打开匣子底层一个隐秘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段颜色深浅不一、但都鲜艳夺目的红线——那是她珍藏多年、仅剩的一点上好茜草染的丝线,是她少女时代绣嫁衣时剩下的,象征着早已褪色破灭的憧憬。她挑出一段颜色最正、如同凝固鲜血般浓烈的红线,回到灯下。指尖捻着那细若游丝的红线,凑近灯焰,小心翼翼地穿过针鼻。然后,她低下头,屏住呼吸,在水青色帕子的一角,极其专注地绣了起来。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一针,又一针。她绣的不是展翅的飞鸟,也不是盛放的花朵,而是一朵极小的、紧紧闭合着的红兰音花苞。那花苞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形态饱满,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等待着某个时刻的绽放。三日后清晨,晏清收拾书袋准备去书院。她的手探进袋中摸索笔墨时,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一块叠得方方正正、带着布料特有柔韧触感的东西。她疑惑地拿出来,展开。一方崭新的水青色手帕,素净得没有一丝杂色,布料边缘被细密地锁了边。然而,在帕子右下角最不起眼的地方,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红兰音,如同雪地里悄然渗出的第一颗血珠,又像是凝固在清泉深处的火焰,以一种近乎灼目的姿态,撞入了她的眼帘。那抹暗红,是如此炽热,却又如此含蓄。它被珍重地绣在帕角,仿佛一个不欲人知、却又渴望被特定之人发现的隐秘印记。晏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耳中嗡鸣一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帕子猛地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新布料的浆水味,也没有染线的植物气息。只有一股极其清浅、却无比熟悉的、仿佛被布料和时光小心收藏起来的——清苦中带着一丝冷冽红梅的芬芳。那是独属于兰音的信香,是她指尖的味道,是她灵魂深处不曾磨灭的、孤高的印记。晏清紧紧攥着这方帕子,将它用力地、珍重地按在心口的位置。隔着单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剧烈而滚烫的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蜡烛的光晕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光斑,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眼眶里汹涌,又被她死死忍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重新叠好,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郑重地放入怀中,紧贴着心脏跳动的地方。那抹水青底色上的暗红花苞,从此不再仅仅是一方手帕的装饰,它成了一个无声的契约,一个心照不宣的承诺,一个在破败寒窑里,用针线和心意悄然点燃的、关于未来的炽热火种。油锅里滋啦作响,是兰音在煎一条不大的鱼,难得的荤腥。她动作娴熟,心思却有些飘忽。自从那次失控的情潮期被晏清用那样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方式安抚,并且留下了临时标记后,兰音的世界里就多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晏清的信息素。那清冽的、如同初雪融化时第一捧雪水的味道,混合着旧书卷特有的干燥墨香,仿佛拥有了生命。即使此刻晏清在隔着薄薄土墙的书房里,兰音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它不再是原主身上那股混杂着酒气和暴戾的、令人作呕的压迫感,而是像一层无形的、微凉的薄纱,若有似无地笼罩在周围。起初,这种敏锐的感知让她极度不安。如同在黑暗中骤然拥有了夜视能力,对光源的捕捉变得异常清晰。她警惕着,身体随时准备绷紧,防御着记忆中随之而来的伤害。但……没有。那气息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像书房里摇曳的灯火,稳定,恒常。每当她因为想起过往而心悸,或是因身体的旧疾感到烦躁时,那清冽的气息便会像一泓冰泉,无声地流淌过来,奇异地抚平了她神经末梢那些看不见的毛刺。紧绷的肩膀会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连呼吸都变得顺畅几分。兰音将煎好的鱼盛到盘子里,动作放得很轻。她侧耳听了听,书房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还有晏清偶尔极低的、带着思考意味的沉吟。楠儿在院子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调的歌谣。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在简陋的厨房里弥漫开来。兰音垂下眼睫,看着盘子里金黄的鱼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盘沿。这就是……被标记后的感觉吗?不是占有,不是控制,而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守护?她为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感到一丝羞赧,连忙甩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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