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泓璋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头疾似乎也得到了舒缓,原想出声夸赞一句,但又不愿打断了小姑娘的诵读声,便就闭目听着。慢慢的,指间捻动的佛珠停了下来,就连一直紧蹙的眉峰都松懈开来。顾瑾一直都在注意着萧泓璋的情况,见他似是睡着了,声音便轻了些,但也没有停下。她不知,这一觉算是皇帝半月来唯一一次好眠。就这样念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顾瑾口干舌燥,声音都有些哑了,便小心地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皇帝。那椅子不算宽大,皇帝体型健壮,单手撑在头侧,睡在那里显得很是拘谨。犹豫了一会儿,顾瑾放轻了脚步去拿挂在架子上的披风,又轻手轻脚的披在了皇帝的身上。萧泓璋素来警觉,顾瑾刚有动作时就已醒了过来,只是疲乏未退,懒洋洋的不想睁眼,直到身上罩了件披风,才彻底醒过神来。“忙活些什么呢,怎么不读了?”顾瑾被吓了一跳。“是臣女惊扰了陛下么?”萧泓璋拿开披风,坐正了身体,听着顾瑾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扬声叫了林常青。“去换壶茶来。”原本没打算让顾瑾在身边久留,可睡了一觉后头疾缓解了不少,萧泓璋改了主意,顾瑾不提告退,他也不撵人。“听说你叫人去永定侯府门前送了份礼?”提到这事,顾瑾不免有些紧张。那只断手送过去后,青玉又请了后院一个管事婆子吃酒。那婆子多喝了两口,对青玉也没什么防备,都不用她旁敲侧击的试探,就将这段时间后宅里的稀奇事说了个遍。其中自然包括三姑娘顾珍突然发病,侯府里的奴才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冲撞了什么,神态宛若撞邪。顾瑾心中的猜测落了底,也就没再关注后续的事情。没想到皇帝竟然也知道这事。难道是兴师问罪么?一瞬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虽同是侯府的姑娘,但顾珍有父母疼爱,祖母偏宠,两人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要是两人起了争执,最后受罚的总是顾瑾。不懂事,不知谦让弟妹,没有容人的气度……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顾瑾被罚的多了,也终于学会了看长辈的眼色,不再试图争抢那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宠爱……但不被偏爱的人,面上再如何云淡风轻,心里却敏感的厉害。顾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每面对侯府里一帮子血亲的责骂都可以低眉顺目的应付过去,但萧泓璋刚流露出几分要问责的意思,她就眼眶发酸。或许是皇帝不经意间的照顾,让她有了种被长辈回护的错觉,有些得意忘形了,却忘了这人是皇帝,对任何人都可以施恩。顾瑾垂着脑袋,跪地请罪道:“是臣女胡作非为了,请陛下责罚。”声音沾了点哭腔,萧泓璋一眼看去,果真是哭了。不由蹙眉:“哭个什么?朕何时说过要责罚你了?”他提起这事,也是想提点小姑娘一二。侯府门前的闹剧他自然知道,不仅知道,还吩咐人帮着小姑娘处理好了尾巴。青玉自以为雇人去丢东西的事情做得隐秘,却不知那人贪得无厌,转头就想去侯府再讨一笔赏钱,要不是萧泓璋派的人,顾瑾那点小心思怕是早叫侯府知道了。萧泓璋看过不少女人流泪,求饶的,诉苦的,争宠的……眼泪在他这是真不值钱。以往为了免去麻烦,萧泓璋都是大手一挥,赏些东西就罢了,但这小姑娘哭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僵着脸坐在那。林常青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不由讶然。先觑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见不似生气的模样,这才解围道:“哎呦!二姑娘这怎么还跪着了?您身子骨弱,地上又凉,这病才刚好,可别又倒下去。”萧泓璋被这一提醒,也想到她的身体。“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顾瑾被林常青扶了起来。萧泓璋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大概明白了这小姑娘是在委屈什么,难得解释了一回。“朕提起这件事,不是要训斥你。别人欺负到了你头上,知道还手是件好事,不然朕都要以为你这性子是泥捏的了。”“只是你的手段还是太稚嫩了些,那丫鬟也不是个顶事的,雇来的人险些转头将你们卖了。”顾瑾呆住了,眼泪也不再流了,想想这件事要是被府里的老夫人她们知道,自己怕是不死也会脱层皮!顾珍暗害自己,或许会遭一顿数落,但自己面对她的算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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