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是故意的。”程思源下意识握紧了杯子,直到茶水差点震颤着洒出,他才反应过来,将杯子放到桌面上,又收拢手指。“因为我在挑衅,所以他被激怒了。我其实也是表里不一的两面派。”客厅安静许久,宗政祁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而轻柔:“……这样啊。”他拍了拍程思源的肩,然后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平静道:“你挑衅他,又有什么问题吗?”程思源转身看他,似乎在组织着什么语言。但宗政祁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道:“丁弥那小子后面不是也挑衅你了吗?就在同一个停车场。”“您……看了那个视频啊?”程思源一愣,然后垂下眼,“那不一样吧……”宗政祁一哂:“都是展示胜负欲,有什么不一样的。”“但……结果不一样。”程思源闷闷道。“结果。”宗政祁轻轻摇头,不以为然。“小文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和他自己的行为有关,和他公司背后运作有关。我再往前追溯,可能还和他的家庭教育、成长环境有关。“但唯独不是你的原因,思源。如果真的这么算,是不是休息室里没让他在你来之前坐下的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程思源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我也知道因为这种事情郁闷很幼稚啦,我会想办法调理好的。”“思源,你是个好孩子。从我的私心出发,我觉得你能见不贤而自省很好,不需要因为这个念头而感觉羞愧。你说的‘幼稚’,或者说单纯,并不是错误。“但同时,我也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内心。”宗政祁伸手,按在程思源的后脑勺上,声音又轻又缓:“你其实一直都在接收许多旁人多余的情绪,但大部分他人的情绪对你来说都是不必要的。“至于你是不是‘两面派’……”宗政祁轻笑一声,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不屑意味。“你自己的道德与人品,无需交给别人来评判。今日夸你的人,明日便会因为同样的事情贬损你。“不过只是陌生人轻描淡写打出几行字的事情,不值得让你在意自己是否当得起他们的评价。”程思源一怔,随后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又心想不愧是宗政祁能说出来的话。这个人虽然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如沐春风,但程思源知道宗政祁最不在意的也是旁人如何想他,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只是他自己想这么做罢了。只有不被他人情绪与眼光困扰的人,才能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对一切事情温柔但尽在掌控的坚定。——而他的能力和地位也允许他这么做。那么自己呢?自己也可以吗?程思源思绪发散间,宗政祁却在他身后笑了起来。“如果你需要一些评价来让自己不那么迷茫的话,不如听听我的。”宗政祁又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程思源的眼睛,然后弯着眼角,声音柔和又认真。“思源,你是一个真诚的好孩子,这一点从我第一次认识你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仿佛陷入了无边思绪交织而成的漩涡,又被一只手轻而易举地从里面拉了起来。程思源瞳孔微微放大,那些让大脑有些昏沉、嗡嗡作响的杂乱念头潮水般褪去。半晌,他轻轻抿了下唇,重新露出笑容:“谢谢祁老师……现在感觉有力量多了。”宗政祁勾了下唇角:“是吗,那就好。”程思源缓缓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拿前面的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红茶。宗政祁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又道:“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挑衅’文瑞明?”“咳咳咳——”程思源一口茶汤呛在喉咙里。宗政祁给他拍背,过了好一会儿程思源才缓过来,宗政祁却没有放过他,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眼中却闪着一丝促狭的光。程思源硬着头皮:“……因为他一直跟您组队,后面又在休息室跟您说话,我……呃……”他绞尽脑汁,没想出更加贴切和体面的词,只能放弃道:“……您就当我是吃醋吧。”——吃醋。程思源刚说出口又后悔了。这个词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有些太……亲密了一点。宗政祁却点点头,夸奖道:“嗯,很坦诚,很好。”接着他温和一笑。“思源,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来到我身边的人都不会少——朋友、后辈、合作伙伴,其中也不乏另有目的者。”程思源点头:“我知道的……我会懂——”“——但是,”宗政祁慢条斯理地打断了程思源的积极表态,“我只接受一对一的伴侣关系,即便它目前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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