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苏婉儿,还没掌握这下雨的度。宫皎月叹了口气,让人将苏婉儿送的茯苓糕放了下来,又递给了苏婉儿一块手帕。“你别在我这哭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何况——”她一张圆润的小脸凑近苏婉儿,轻轻的说:“何况就算让你表哥知道了,他愿意管你吗?”这话一出,苏婉儿的眼窝顿时红了,呜咽一声便哭着跑了出去。素馨站在宫皎月身边,不由得赞叹:“小姐,杀人诛心啊!您如今也是长进了!”可没想到,宫皎月却只是愣愣的站着,大大的眼中满是困惑:“什么杀人诛心?我真的只是想问那一句罢了,她在咱们院里闹起来,夫君会管她吗?”她得不到答案,只能耸耸肩,又将苏婉儿送来的茯苓糕拿起来,小口咬了一口。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忙将茶水端起来漱口:“啐啐啐!这表小姐,这是拿茯苓糕当暗器送我呢!就这味道,夫君居然爱吃?”白日里,尉迟珩便再没有过来。一直到月上树梢,宫皎月才看到他缓缓走回来。前几日下了雪,如今虽是已让下人清扫了干净,但房檐屋瓦上仍积了不少。尉迟珩个子高,一身黑衣劲装走在青色的屋檐和白雪之下,倒更像是一幅绘画的《踏雪寻春图》。要说起来,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外姓男子,样貌上,倒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就连邱思霖那一张小白脸,五官身量,都比不上尉迟珩。宫皎月看着他缓缓走着,到了院门口,便乖巧的走下楼去,迎上男人,还微微抬起头,将他的外衫接在了手里,一张粉白小脸上满是恭谨。虽然这些事丫鬟都能做,但母亲嘱咐过了,夫妻之间,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是情趣。但宫皎月拿着那柳叶暗纹的外衫,也委实不知这到底情趣在了哪里。要算起来,素馨对她倒是更有情趣了些。与此同时,尉迟珩的目光低低的,落在了他的小妻子身上,见到她一双大眼微微发着愣,面庞倒是粉扑扑的讨喜,身上也犹带着屋内暖融融的热意。隔着淡绿色的常服,还能看到圆润的一截藕臂,一团雪似的可爱。这样的女儿家,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不管是在离开兖州,去到遥远的京城主家寄人篱下,亦或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的嫁给一个陌生人。尉迟珩眼神幽暗下来,眼神从宫皎月娇白的面庞,落在了身上,只觉得她雪白的颈子露在衣服外面,像是新下的雪一般,晃了尉迟珩的眼。尉迟珩别开眼神,想到刚刚苏婉儿所说的事情,刚想要和宫皎月说上两句,却听到她清亮亮的声音:“天气这般冷,还是进屋吧。”尉迟珩嗯了一下,突然觉得按照宫皎月这般的态度,似乎自己也没必要解释给她听。虽是成婚的第二日了,但两人相处起来,仍是有些尴尬。尉迟珩看书,宫皎月便刺绣,尉迟珩写公文,宫皎月便研磨胭脂。两人独处一室,却仿佛对手中的事情格外的上心起来,其他的事,想都不想。一直到月上中天,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原本就身量高大,站在宫皎月身旁,身躯更是伟岸的想打人。宫皎月忍不住咬了咬唇,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尉迟珩低低的声音:“既是晚上,那就就寝吧。”宫皎月的脸腾得一下便红了起来,眼前不由出现了昨天的那副图画。那样的摇曳,晃动,男人原本刻意掩藏的攻击性,到了深不见底的黑夜中,却格外的吓人。她咬着唇,想起母亲所嘱托的事情,站起身来,走到男人的面前,手指放在了他前襟的搭扣上。但那白如葱根的手指却颤抖着,怎么都无法将男人的搭扣解开。尉迟珩一直在等,低下头,只看到小妻子红的要滴血的小脸,以及虽然颤抖,却仍放在他衣襟上的手。他的喉结上下翻动了片刻,心里一沉。她仍是怕他的。即使装得再好,也难以掩盖她的惧怕。他轻轻的攥了一把宫皎月的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既是没准备好,那我去睡书房。”说完,便将小妻子的手放开,离开了卧房。房内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沉寂,黑暗清净,但却也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怅惘。宫皎月在这一片静默中坐了一会儿,见到素馨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小姐……姑爷他……”宫皎月的眼神犹注视着大门口,湖水一般的双瞳中,似有着疑惑,有着庆幸,也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只是这一丝怅惘,像是丢进湖水中的小石子,泛起微微波澜后,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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