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昭明,烈烈灼日照得眼前油布透亮熠彩,她按住微汗的额角,近乎麻木地盯着眼前的虚无,不是鄯州,也不是长安城,是她枕在粗布包袱,独自歇在瓜州砂海深处。“醒了?”玄衣少年迎光立在风口上,额下眸间蒙着张窄窄的赤色绸纱,似清泉冷冽的声线袭入此间却犹如当头棒喝。凛然寒意自脚底颤到肩头,李辞盈下意识抚住小腿,脸色铁青地望着正自顾自掀帘布的萧应问,唇齿颤了几颤,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你拿我的东西……?”萧应问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手指抬在眼尾缓慢轻抚两下,又继续卷油布,“不错,有了这绸纱系在眼前,某在砂海也勉强能够视物。”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对擅自解开她的靴子全然没有一句抱歉,“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早些出发。”手臂一展,整张布已经折成小块,他也没理会她的异常,又躬身解了角落搁着的小包袱,将油布整整齐齐收拾进去,想了想,把捆绳抽了一根出来递予她,“且用着吧。”梦中之事也怪不得别人,李辞盈实在有苦难言,捏紧手掌恨恨站起来,看也没看他,一把拽过绳子,低头绑起靴子来。萧应问倒是不知自己如何又惹着她了,这样一扯,那粗糙的麻绳自他掌心匆匆掠过,撩得虎口间莫名痒起来,他用拇指按着,又思索了一番,才问道,“是我油布收得早了?”李辞盈懒得理会,手下动作更利索些,想着也好早日回去。历经沙盗一事,当务之急是回都护府与傅六郎等人汇合,确认他的安危。是以昨夜对过北辰星位置,她欲牵马返向西行。砂海之中没有多余的食物,马儿只嚼着了一丛草灌,此刻仍是懒洋洋的。李辞盈牵着它走三步停一步,再瞅瞅上边端坐的“仇家”,多少是有些烦着了。闷着头拐过一个背风丘,手上那缰绳却忽得被扯得笔直,那匹从贼人手里抢来的骏马不耐喷着响鼻,两只前蹄在原地交替着,踏出些烦躁的意味。若不是李辞盈拽得紧,它早奔出二里地了。“这是怎么了?”倔马儿不听劝,喉咙哄哄地震响,任凭李辞盈如何安抚都静不下来,她仰头去瞧萧应问,后者望着沙丘另一端,忽得背脊挺得板直。赤纱下剑眉轻蹙,也似带有不解。纵使这几日遇上不少倒霉事,李辞盈却并未见着萧应问有过这般神情,她顺着他的目光回首眺望——但见荒瘠沙土之下,好一副修罗地狱貌。天与地之界限已被黄沙搅作混沌,暗云汹涌,撕裂的一截旗帜仍在风中烈烈扬着。而此间,断肢残臂半埋碎沙坟,潮水似的血粒子溶入沙雾,闻声的秃鹫几只止下咀嚼,缓缓转动头颅,齐齐向他们望来。风中吞噬过的尖喊与呢喃也在同一刻呼啸,旗帜上横插的婴儿人头“嗒”的一声闷响,滚落在地。好似海水浸透口鼻,滞得人呼吸都停止了,好半晌,李辞盈才找回声音,“沙盗再如何为财,也从不将魏人当牲畜用做祭祀。”她喃喃道,“魂火祭,这定是蕃贼做的……”如今的吐蕃首领达薄干偏信祆教,此令人发指的行径也不知做了多少回。总之黄沙埋得下这累累白骨,不出三个昼夜,罪证皆能卷入风烟。李辞盈知达薄干在函嘉关附近有一据点,这也是之后裴听寒立功晋陇西行军司马的契机之一。原来此时他们已经探进大魏土壤,不怪一年后西三州陷落之时,瓜、沙二城颓势如山倒。萧应问是瞧不真切这惨绝人寰的场景,但闻得这漫山浓腥,凶手定然只近不远。“此地不宜久留。”他伸手向她,“上来!”懒马儿早想撒着蹄儿跑了,李辞盈踩着脚蹬刚上去,那缰绳一松,它便发疯似的向着丘山远处狂奔,比昨日被人追杀之时还要生猛得多。已经跑出去好一段距离也不肯停歇。李辞盈连日劳累,这下真是被它颠得要哕出来,且再放任马儿这样奔下去,不出一刻它就得魂归西天。她勒紧缰绳,气道,“这样不听话,枉费我昨夜喂水给你!快停下!”脑子乱糟糟的,后头那人又是一声冷哼。李辞盈终于大怒,再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回首狠狠剜他一眼,“有话便说,哼哼唧唧做什么!”萧应问笑了声,说道,“某瞧着它贪生怕死、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倒是和某人出奇相似。”“……”这就是记着昨日将她从猎鹰爪下救出来、她没有给他好脸色的仇了。堂堂八尺儿郎,心胸这样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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