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梧阙进来,将御书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敛下眼眸,对蒋锟钧行礼。
蒋锟钧朝蒋梧阙招手,&ldo;快过来,&rdo;说着抬手一指魏悯,炫耀似得口吻,笑着对她道:&ldo;快来见见今日的新科状元,三元及第。朕方才还在跟魏卿说朕的老八师承晋老学问不俗,正要你俩有空比试一番呢。&rdo;
蒋梧阙笑着,却是不接她的话,而是道:&ldo;看来母皇对于魏状元是极其满意的,&rdo;说着便一抬手,&ldo;那孩儿可要好好恭喜母皇得了个人才。&rdo;
蒋锟钧瞧着魏悯,面露满意之色的点点头。
蒋梧雍站在一旁,怕蒋梧阙将刚才聊的话题就此翻篇,赶忙插话道:&ldo;母皇自是欢喜魏状元的,刚才还说让她给小十六做妻主呢,母皇那般疼爱十六,给他挑的妻主定是人中龙凤,可见母皇对魏状元的欣赏。&rdo;
驸马听着虽是皇亲国戚,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入赘的。表面风光而已,权力完全仰仗家里夫郎在皇上面前有多得宠,哪里比得上做个纯臣好。
这太女怕是之前得罪了魏悯,怕她日后报复,这才想法让她成为依附皇族的驸马。
蒋梧阙心中连连冷笑,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摇摇头,笑道:&ldo;皇姐又逗我,这魏悯我倒是听老师说过,文采一流在我之上,我当时不服气,还特地打听了她一番,这新科状元好是好,可是家里已经有了夫郎,还怎么给十六做妻主?&rdo;
蒋锟钧眉头一皱,意味深长的&ldo;嗯?&rdo;了一声,双手手掌搁在书案上,略施上位者威严,下巴指了指蒋梧阙,眼睛看向的却是魏悯,&ldo;魏卿,八殿下说的可是真的?&rdo;
魏悯这才算能说上话,急忙跪下行礼,垂着头,&ldo;是。多谢皇上抬爱,但臣家里已经娶了夫郎,实在不能停夫另娶。&rdo;
蒋锟钧耷拉着眼皮,看着跪在书案前的魏悯头顶,也没说让她起,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说道:&ldo;如果朕非要你娶呢?&rdo;
魏悯眼睛看着面前的金砖,撑着地面的手指微攥,语气平静却坚定,&ldo;臣之所以能入京赶考,靠的是夫郎熬油点灯做绣工资助,臣不能为了皇权富贵而负了他。&rdo;
蒋梧雍唯恐天下不乱,立马上前一步,先抱拳对着蒋锟钧道:&ldo;皇上赐不能辞。&rdo;而后一甩袖子,看向魏悯&ldo;这驸马之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魏状元可别仗着母皇对你有欣赏之意就如此不识抬举。&rdo;
&ldo;皇姐这话说的不对,&rdo;蒋梧阙眼神飘向蒋梧雍,不赞同的摇头,&ldo;魏状元未对母皇隐瞒家里已有夫郎,同时拒绝为了荣华富贵而欺君另娶十六皇弟,是为忠,不辜负资助赶考的夫郎,是有情,忠君又有情的人,皇姐怎么能一口就扣给她一个不识抬举的帽子?&rdo;
蒋梧雍闻言也不气,而是冷笑,&ldo;老八和魏状元真是文人相惜啊,孤不过才说一句,你就为她辩论了一大段,这种情意,真让孤羡慕。&rdo;
蒋梧阙仿佛听不到她话里的深意一样,无辜的耸肩,&ldo;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公道话,皇姐怎会想这么多?看来我真是在边疆待久了,心思都不如皇姐活络了,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不然我哪怕是为了避嫌也不会乱说话。&rdo;
蒋梧雍被气的上前一步,手指着蒋梧阙,怒道:&ldo;你‐‐&rdo;
&ldo;行了!吵够了没有?&rdo;蒋锟钧不耐烦似得伸手一拍面前书案,手指点着两人,&ldo;吵吵吵,一见面就知道吵,也不怕外人笑话。&rdo;
蒋梧雍瞪了一眼蒋梧阙,后者却是朝她好脾气的笑了笑。
两人同时抬手,道:&ldo;孩儿知错。&rdo;
蒋锟钧一副懒得再看她们的表情,而是看向魏悯,说道:&ldo;魏卿的才学朕是真心欣赏,再加上你这容貌品行不错,朕相信小十六也会和朕有一样的想法。
朕那儿子心地善良,若是招你为驸马,定然会理解你之前娶了夫郎,你若是不想负了你那夫郎,朕相信,小十六愿意破例让他当个侍的。&rdo;
魏悯垂在身侧袖子里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她那任劳任怨一心为她的阿阮,她那只因为一个梦,就不辞艰辛千里迢迢寻妻的阿阮,她那等着她高中后跟着过上好日子的阿阮……被她放在心尖捧在手心里的阿阮,如今就被人这么轻飘飘的定义成一个低贱的侍!
&ldo;恕臣,不从。&rdo;
魏悯手背上青筋毕露,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蒋梧雍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几乎压制不住,心道这可是你送上门的,&ldo;魏悯,母皇都考虑到你那原配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魏状元年轻气盛,看不上我皇弟?还是心气傲,听不惯母皇安排?&rdo;
她语气颇重,带着质问的意味,说完御书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蒋锟钧抬手拦住要说话的蒋梧阙,眼睛看着魏悯的头顶,微微摇头,语气有些沉,&ldo;魏卿到底是年轻啊。文采虽好,但到底年轻气盛,这样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rdo;
蒋锟钧手在面前的书案上翻了两下,抽出压在下面的一道折子,打开,点了点头,&ldo;是这本。&rdo;
将折子往书案上一摊,蒋锟钧说道:&ldo;这是竹城知州呈上来的折子,前任县令坠马而死,她正跟朕求个新县令。&rdo;
蒋梧阙一听是竹城,抓住轮椅把手的手指猛的攥紧,出声道:&ldo;母皇!&rdo;
&ldo;闭嘴!&rdo;蒋锟钧瞥了眼蒋梧阙,继续对魏悯道:&ldo;娶皇子和去竹城历练,魏卿,你选择哪一个?&rdo;
魏悯从听到蒋梧阙出声时就知道这竹城定然不是个好去处,但却没有其他选择。
魏悯垂眸,语气平静,&ldo;臣选竹城。&rdo;
&ldo;好,好的很。&rdo;蒋锟钧似笑非笑,说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只是叹道:&ldo;魏卿你到底还年轻,资历较浅,你可知这竹城是什么地方?&rdo;
蒋锟钧根本就不是在问她,紧接着说出答案,&ldo;这竹城是边陲小镇,龙蛇混杂龙潭虎穴之地,之前有人上折子说前任县令不是自己坠马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求要朕派人去查。朝廷百官,一听到说是竹城,都是百般推辞,所以这折子才压到现在。&rdo;
蒋锟钧将面前折子合上,说道:&ldo;朕给你个机会,你现在依旧可以反悔。&rdo;
魏悯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内心深处平静无波,&ldo;臣不反悔。&rdo;
蒋锟钧点头,抬手让殿中省研磨,当场拟旨:任新科状元魏悯为竹城县令,查清前任县令死因,钦此。
随后殿中省将圣旨交给魏悯,蒋锟钧语气淡淡的说道:&ldo;收拾收拾去竹城吧。&rdo;
魏悯双手捧着圣旨,谢恩退下。
出了御书房,魏悯提着那张贬谪的圣旨路过内金水河,望着面前弯如弓的河流,不由得驻足,莫名想起一首诗:
御沟春水晓潺潺,
直似长虹曲似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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