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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第1页）

左肃眼神晃动的厉害，想起身，把裹着毛巾的手指从左佑嘴里拿出来。

夏嵬垂头盯着左佑眼皮下转动慢了不少的眼珠，继续说：&ldo;他去了南县墓地……&rdo;

左肃把人放平，两脚刚站在地板上，猛地转头蹙眉看着夏嵬问：&ldo;什么？&rdo;

夏嵬抬头与他对视，压下心理那点胆怯，说：&ldo;他希望在你们除夕去扫墓的时候，可以见你们一面。&rdo;

&ldo;呜呜……我就说，不要这样，现在好了……&rdo;不知道什么时候虞思彦站在了卧室门口，听见夏嵬这么说，又哭了起来。

左肃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赶紧搀着虞思彦出去了。

夏嵬看见两人走了，听着开门关门声，然后闭上了眼，一颗突跳的心，慢慢平静，最后无力的用额头顶在左佑手背上，缓缓说：&ldo;快醒，我要疯了！&rdo;

这对父母的爱太矛盾，矛盾到别扭。

直到傍晚，左佑的父母也没在出现，老大夫倒是过来了一次，拿了抗过敏的药，又检查了一番，才走。

夏嵬听见大夫走的时候，左肃出来送，大夫走后，大门关上，就没再听见脚步移动的动静。

他猜左肃在客厅坐着或者站着，他有些坐不住了。

左佑高烧降到低烧，他拿瓶装水给左佑喂了大夫留下的药。

这半下午，那俩人都没进来看过，更别说一杯热水。

他起身出去，打开门看见两个老人的背影，孤立，坚硬，却带着股颓丧劲儿，他刚硬气起来的心气儿立刻没了。

他的父母从来都是快刀子嘴，跟左佑的父母不一样，他不太能跟类似的人相处的好。

有话说话，何苦要憋出内伤。

六点，天已经黑透了。沙发上的背影看上虚无又厚重，沉沉的压在沙发上，如果不是有抽泣声，夏嵬该以为闹鬼了。其实听见时有时无的哭泣声，才更像闹鬼。

正当他想是出去还是不出去的时候，黑暗中左肃突然开口吓的他打了寒颤。

&ldo;说说他这几年怎么过得？&rdo;

左肃的声音带着老教授惯有的威严和分量感，掷地有声，即使声音不大。

夏嵬迈出卧室，回手关门，从门缝里看了眼漆黑的卧室，一张透白的脸隐没在灰色被子里。

他走到客厅中央，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没落座先开口：&ldo;左佑说过，这三张沙发，分别属于你们三个人，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位置。可是回来这么多次，他哪张沙发都没坐过，我猜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家里没了位置，请问我猜的对吗？&rdo;

虞思彦是位极度感情化的女人，这个老太太跟看上去一样柔弱，很敬重丈夫，又很疼爱儿子，却偏偏没什么主意，遇事慌乱了唯一的表现就是哭，不停的哭。

黑暗中，夏嵬看见左肃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笑了笑，继续说：&ldo;他大一办了助学贷款，室友开了一间酒吧，他在里面做驻唱……&rdo;

左肃忽然坐直，不敢置信的问：&ldo;驻唱？酒吧？&rdo;

夏嵬重复一遍：&ldo;对，酒吧驻唱，一间清吧，希望你们有时间去听听他唱歌，他唱的真的很……&rdo;

&ldo;胡闹！&rdo;左肃厚实的手掌拍在沙发扶手上，&ldo;砰！&rdo;的一声。

夏嵬没停顿：&ldo;他唱的真的很好，他有两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清吧的老板，我很庆幸左佑遇见了他，他叫侯岳。&rdo;

左肃冷哼一声。

夏嵬目光盯着黑透了的空间，仿佛看见了灯光耀眼的舞台上，高脚凳上自弹自唱的左佑，他发着光，声音动听，侧脸迷人，一举一动都那么那么……让他想念的不行。

&ldo;他本来有三名室友，侯岳是其中一个，跟他一样是gay，大四下半学期，他们被其他两名室友发现了，那两人把左佑和侯岳轰出了宿舍，架也打过，行李什么的被扔出宿舍……&rdo;夏嵬慢慢回忆，慢慢说，这些事儿，他有些是听周孟说的，有些是听左佑说的。左佑真的很不愿意说自己狼狈的过去，比如被大学室友撵出宿舍，比如被家人撵出家门，比如他的暗恋史。

虞思彦已经停止了哭泣，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双眼含泪，黑暗中两只眼闪着光看着不急不缓诉说的夏嵬。

左肃拍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慢慢攥成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ldo;学校这么处理，非常不合理……不合理……&rdo;

夏嵬终于见识到左佑嘴里一生气着急就不停重复一句话的左肃，虞思彦像被按了暂停键，左肃则像是被按了复制键，不停的重复那句&ldo;不合理&rdo;

夏嵬略作停顿：&ldo;他做过最久的工作就是驻唱和代驾，深夜代驾很赚钱，他曾一笔赚过一个月的生活费，从津市中心区拉着一波醉酒的人送回津市盘山县，凌晨在县城长途汽车站睡了一宿，第二天花了13块钱做长途车回津市上学。&rdo;他很骄傲似的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传开，很瘆人，他低声自言自语，&ldo;他比我厉害多了！&rdo;

左佑是他的骄傲！

虞思彦动了动，僵硬的手掌像爪子，似乎撑不住了似的抓在左肃的胳膊上，左肃的拳松开，抓住沙发扶手。

夏嵬的回忆录才刚刚开头：&ldo;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去公司面试，二十几个人没人肯去的项目，他去了，山海市首批棚户区改造项目，他上班的第一周就被当地抗拒拆迁的地痞流氓给打了，他是为了保护女同事被打的，肩胛骨骨裂，大暑天趴着睡了一个多月，天热伤口捂的溃脓，好好坏坏不知道多久才愈合，……特别倔强的一个人，我当时想谁家的孩子不是宝儿，如果爸妈知道自己孩子被打成这个熊样儿，是不是得来公司闹翻天，结果没有。他一个人回津市休假，一个人又从津市回山海市上班，坚强的不正常，是这个词吧？不正常！&rdo;

左肃的呼吸突然一滞，随后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问：&ldo;一个男孩子，合该摸爬滚打着练出来。&rdo;

夏嵬反问：&ldo;有些问题，我不懂，想请教……&rdo;

左肃沉声说：&ldo;说！&rdo;

&ldo;家人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在别人不予理解的时候给予理解，别人不予支持的时候给予支持吗？&rdo;

左肃立刻接过来说：&ldo;那要看理解和支持的是什么？&rdo;

夏嵬盯着黑暗中的左肃看了会儿说：&ldo;您的意思是，您对其他人不能理解和不能支持的事情，同样不会想给予左佑理解和支持。请问我这么理解对吗？&rdo;

黑暗中，两人四目对视。左肃阖动嘴想反驳，却反驳不了。

虞思彦这时缓缓开口，话里带着哭腔，声音微微颤抖：&ldo;我们当时确实不能理解，也不能那么痛快的支持他，但是我们已经足够宽容了不是吗？&rdo;

夏嵬接过话说：&ldo;留给他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有一栋房子，也许这对当时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笔财富，但是对于一个惶惶不安，每时每刻都恐慌被发现秘密的16岁孩子来说，能买来什么？&rdo;他顿了顿又补了句，&ldo;你们该庆幸，他心智够坚强，没想不开自杀，或者误入歧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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