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万年开场白&ldo;圣贤有云&rdo;的响起,书生无可阻挡地开始了他的&ldo;君子之道&rdo;大演讲。几位江湖好汉都是粗人,识得的字仅够看懂武功秘笈,此刻听到从他口中吐出绵绵不绝不带重样的经文只觉头大如斗,纷纷绝望地捂住耳朵。
可怜被挟持的范轻波与挟持人的白衣人因为手不得闲,只能接受荼毒。
&ldo;……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故而君子能循正道,而小人易行差踏错。范姑娘一介弱女子,兄台挟持于她实在有损德行;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兄台苦苦相逼,亦是有失道义。圣贤又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rdo;
书生说得天花乱坠滔滔不绝,范轻波却听得胆战心惊。
因为她颈上那把利剑已然不敌他话痨功力,开始微微颤抖了。她小心翼翼地躲开剑锋,然后小小声地与挟持她的白衣男商量:&ldo;大侠,您确定要挑战这货?&rdo;
白衣男面色一僵,不言。
她再接再厉:&ldo;跟这种二货比试,就算赢了,真的好光彩么?&rdo;
在场众位都是武林中排名前百的好手,耳力自然过人,即使捂住了耳朵,范轻波这番话还是伴随着书生念咒般的声音传了进来,心中渐渐也起了同样的疑惑。
而白衣男虽然依旧是目视前方,神色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她继续煽风点火:&ldo;我曾听闻惊鸿剑客秦子玉的惊鸿剑法独步天下,位列兵器谱第三,而兵器谱前两名一个使金笔一个使银笔。您想想,你也使剑,若赢了惊鸿剑客便是天下第一剑,那岂不比赢了银笔来得更光彩更有意义?&rdo;
白衣男面上挣扎更甚。
此时,书生喋喋不休的说教持续传来:&ldo;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兄台不念君子之道,亦应念及江湖之道。盗亦有道,更何况兄台还是一位侠客?侠客当锄强扶弱,岂能因一己之私伤及无辜百姓?圣贤亦云……&rdo;
一边是范轻波诱惑性的话语,一边是书生阴魂不散的叨叨念,轮番在他耳边响起,在他脑中炸开,最后,他终于受不了地仰天爆吼一声,然后挥剑指向噪音来源:&ldo;你闭嘴!不要再念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rdo;
几下纵跃,白衣男神情狂乱步伐凌乱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
范轻波没了外力挟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书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惯性地吐出最后一句总结陈词:&ldo;综上所言,兄台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rdo;
眨了眨眼,意识到他讲道理的对象已经不战而逃了,于是双手合十,满怀欣慰道:&ldo;善哉善哉,白衣兄台果然是有道之士。虽偶尔行差踏错,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rdo;
突地想起了什么,他转身面向其他江湖好汉,微微一笑。众好汉虎躯一震,面露惧色。
他温温吞吞地开始整理衣冠,广袖轻扬,敛衽为礼,朝他们又是深深地一揖。再抬起头时,却发现几乎所有好汉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灰衣男子。
&ldo;咦,其他人呢?&rdo;书生茫然地望了望四周,问灰衣男子。
已是初夏,这个灰衣男子却披着斗篷戴着手套,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
&ldo;那些人不想同你讲经论道自然就走了。&rdo;灰衣男子的声音扁扁的,像久未润滑的二胡弦音,嘶哑,压抑。
书生颇为遗憾地&ldo;哦&rdo;了一声,又问:&ldo;那这位兄台你留下是想同在下论道么?&rdo;
灰衣男子顿了下,才怪笑了一声,开口:&ldo;我不是来找你挑战的。&rdo;
书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想了下,随即恍然大悟,&ldo;你也是来此地沐浴的?在下已经洗好了,收拾收拾便可以走了,兄台请。&rdo;说着眼神闪了闪,有些羞涩地望了不远处的范轻波一眼,范轻波被他看得全身一抖,皱着鼻子回瞪了他一眼。
灰衣男子这次没有回答他,反问道:&ldo;你是真的自废武功了?&rdo;
书生无奈地点头,&ldo;你们为何总是不信。在下是真的厌倦了打打杀杀,也是真的自废武功了。在下可以起誓,若有虚言,不得好死。&rdo;
灰衣男子闻言,斗篷的帽子下一双浊目陡然绽出亮光,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ldo;嘿,不可一世的银笔书生,你也有今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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