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温目眦尽裂,厉喝诘问之声连小院外都能听见,他一开口,楚姒就知道为什么了。
果然,是那个两面三刀的狡诈崽子。
竟然没死?!
切齿暗恨之余,她不得不先应对了这件事,余光瞥上首,父亲楚源去垂眸不语,并不打算开口。
楚姒咬咬牙,一掩面,哭道:&ldo;伯安,我这不也是为了楚家吗?&rdo;
&ldo;楚家这些年不易,父亲殚精竭虑,二位弟弟镇日劳碌,若是你外甥成了镇北侯世子,他日继承爵位,有侯府相助,楚家重振昔年威势,岂不容易许多么?&rdo;
&ldo;你为了爵位,为了世子之位,就要毁我女儿一生幸福?!&rdo;楚温喘着粗气。
&ldo;不,不是的。&rdo;
楚姒慌忙摆手:&ldo;不是靖王案吗?我早从贵妃处得讯,就是把家里拉出泥沼,这才今早定下亲事,以免楚氏遭遇满门倾覆之祸啊!&rdo;
&ldo;伯安,此举难不成还错了?&rdo;
靖王一案牵涉之广,若非楚氏借联姻投向当时的萧贵妃,确实已遭灭门之祸。家族养育了儿女,需要反哺时,儿女反哺家族,这是应该的。
作为楚氏的嫡长子,楚温说不出一个错字。
楚姒见势,立即道:&ldo;偏我与张氏有些旧怨,与傅承渊已水火不相容,既姻亲非结不可,阿姐当时就想着,何不将计就计?&rdo;
再见到冯戊来接楚玥那一刻,楚姒就预料过今日一幕,该说的说辞,她已提前琢磨过一遍,此时掩面哭诉,有理有据。
&ldo;先除了傅承渊,三郎成了世子,便能襄助楚氏。不过年功夫罢了,侄女还年轻,我再仔细给她寻一门好亲,这岂不是最好?&rdo;
楚姒说起这个时,暗自切齿,要知道,她一开始是真这么想的,毕竟娘家就一个,侄女用归用,没必要她还是不想和大弟弟生恨怨的。
谁曾想,楚玥完全不按照她的剧本走。
&ldo;我只是想着这样最好,又怕伯安爱女心切,露出端倪让那个崽子知晓,打草惊蛇,才没先告诉你们。&rdo;
楚姒掩面痛哭:&ldo;我对不起你,若打杀了我才能解恨,那便来罢,反正六郎不知生死,阿涣又走失了,我活着又有何用?&rdo;
想起被章夙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受苦的小儿子,她当真悲从中来,伤心悲泣。
涕泪交流,狼狈不堪,见楚温未动,她痛哭着掩面奔出往自己房中去。
楚雄一叹,问:&ldo;兄长,侄女可安好?&rdo;
见楚温点头,他劝:&ldo;既安好,大兄不妨饶了阿姐一回。阿姐也是为了家里,当时靖王案确实不得不联姻。&rdo;
他叹了一声:&ldo;早知如此,不如让二娘嫁过去。&rdo;
楚雄嫡女庶女都有,他本身不是个在意女儿的,但楚温却说不出让侄女代祸。
楚姒的说法,合情合理,只楚温却总觉得不止如此,她的手段应很犀利很阴险才是,否则女儿不会反复提醒他提防。
但他也没法,靖王案联姻势在必行,既然嫁入,楚姒想联手除了傅缙再给侄女寻人家的说法,在父亲这里也能交代得过去。
眼下这情况,他总不能真打杀了对方的。
楚温一口气憋在喉头,不上不下,白皙儒雅的面庞通红,重重喘着。
&ldo;你阿姐擅自妄为,很不对,为父会惩斥她的。再让她给你赔罪,不可再犯。&rdo;
楚源揉了揉眉心,近日局势惊变频频,他年纪大了,脸上有些疲色,&ldo;她夫婿凶多吉少,二子又不知生死,正彷徨无依,既元娘无事,此事便暂这般?你以为如何?&rdo;
父亲都劝和了,且楚温也不能真如何,只得应了:&ldo;儿子遵父亲之命。&rdo;
&ldo;元娘现身在何处?&rdo;
楚源说:&ldo;如今京城大乱,早些打发人接了她回邓州。&rdo;
楚温示意父亲,信笺第二页有写,见父亲翻过,他道:&ldo;宁儿逃出城后,就遇上了女婿,现和女婿一处,平安无事,让我们勿念。&rdo;
&ldo;哦?&rdo;
楚源真诧异了,沉吟片刻,&ldo;那也罢。&rdo;
他吩咐长子:&ldo;你且去给元娘回封信,让她莫要逞能,有何不妥,就折返邓州归家。&rdo;
楚温正有此意,方才怒不可遏没顾上,如今一想站不住,忙道:&ldo;父亲,儿子这就去。&rdo;
&ldo;去吧。&rdo;
……
目送长子背影出了小院,楚源坐了片刻,直接站起去了楚姒住处。
楚姒已净了面,在婆子伺候下换了脏污的衣裳,出得内室,却见她的父亲负手立在窗前,鬓发已见斑白,瘦削的背影却挺直依旧。
楚姒福身:&ldo;女儿见过父亲。&rdo;
近这十来年前,她每次回娘家都煊煊赫赫的,拜见父亲,也笑语晏晏,和年幼时的恭敬比较,添了不少平等之态。只是,如今俱已悉数敛起。
楚源也不废话,转身,淡淡道:&ldo;为父只和你说一句,勿要对你兄弟生任何不妥之念。&rdo;
所有事情,父女二人心知肚明,楚姒性子如何,楚源也十分了解,他声音虽淡,却是十二万分认真,若敢违逆,恐怕楚姒要尝一尝他的手段。
傅缙身死后孙女另嫁,都是为了楚家,这点他还是能接受。前事不计,但楚姒归了娘家,却不能那些手段再用在自己兄弟身上。以防万一,楚源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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