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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第1页）

西门庆吩咐玳安、琴童、四个排军，收拾下暖轿跟随。才待出门，忽平安儿慌慌张张从外拿着双帖儿来报，说：&ldo;工部安老爹来拜。先差了个吏送帖儿，后边轿子便来也。&rdo;慌的西门庆吩咐家中厨下备饭，使来兴儿买攒盘点心伺候。良久，安郎中来到，西门庆冠冕出迎。安郎中穿着妆花云鹭补子员领，起花萌金带，进门拜毕，分宾主坐定，左右拿茶上来。茶罢，叙其间阔之情。西门庆道：&ldo;老先生荣擢，失贺，心甚缺然。前日蒙赐华扎厚仪，生正值丧事，匆匆未及奉候起居为歉。&rdo;安郎中道：&ldo;学生有失吊问，罪罪！生到京也曾道达云峰，未知可有礼到否？&rdo;西门庆道：&ldo;正是，又承翟亲家远劳致赙。&rdo;安郎中道：&ldo;四泉一定今岁恭喜。&rdo;西门庆道，&ldo;在下才微任小，岂敢非望。&rdo;又说：&ldo;老先生荣擢美差，足展雄才。治河之功，天下所仰。&rdo;安郎中道：&ldo;蒙四泉过誉。一介寒儒，辱蔡老先生抬举，谬典水利，修理河道，当此民穷财尽之时。前者皇船载运花石，毁闸折坝，所过倒悬，公私困弊之极。又兼贼盗梗阻，虽有神输鬼役之才，亦无如之何矣。&rdo;西门庆道：&ldo;老先生大才展布，不日就绪，必大升擢矣。&rdo;因问：&ldo;老先生敕书上有期限否？&rdo;安郎中道：&ldo;三年钦限。河工完毕，圣上还要差官来祭谢河神。&rdo;说话中间，西门庆令放桌儿，安郎中道：&ldo;学生实说，还要往黄泰宇那里拜拜去。&rdo;西门庆道：&ldo;既如此，少坐片时，教从者吃些点心。&rdo;不一时，就是春盛案酒，一色十六碗下饭，金钟暖酒斟来，下人俱有攒盘点心酒肉。安郎中席间只吃了三钟，就告辞起身，说：&ldo;学生容日再来请教。&rdo;西门庆款留不住，送至大门首，上轿而去。回到厅上，解去冠带，换了巾帻，止穿紫绒狮补直身。使人问：&ldo;温师父来了不曾？&rdo;玳安回说：&ldo;温师父尚未回哩。有郑春和黄四叔家来定儿来邀，在这里半日了。&rdo;

西门庆即出门上轿，左右跟随，迳往郑爱月儿家来。比及进院门，架儿们都躲过一边，只该日俳长两边站立，不敢跪接。郑春与来定儿先通报去了。应伯爵正和李三打双陆，听见西门庆来，连忙收拾不及。郑爱月儿、爱香儿戴着海獭卧兔儿，一窝丝杭州攒，打扮的花仙也似，都出来门首迎接。西门庆下了轿，进入客位内。西门庆吩咐不消吹打，止住鼓乐。先是李三、黄四见毕礼数，然后郑家鸨子出来拜见了。才是爱月儿姊妹两个磕头。正面安放两张交椅，西门庆与应伯爵坐下，李智、黄四与郑家姊妹打横。玳安在旁禀问：&ldo;轿子在这里，回了家去？&rdo;西门庆令排军和轿子都回去，又吩咐琴童：&ldo;到家看你温师父来了，拿黄马接了来。&rdo;琴童应喏去了。伯爵因问：&ldo;哥怎的这半日才来？&rdo;西门庆悉把安郎中来拜留饭之事说了一遍。

须臾，郑春拿上茶来，爱香儿拿了一盏递与伯爵。爱月儿便递西门庆，那伯爵连忙用手去接，说：&ldo;我错接，只说你递与我来。&rdo;爱月儿道：&ldo;我递与你？──没修这样福来！&rdo;伯爵道：&ldo;你看这小y妇儿，原来只认的他家汉子，倒把客人不着在意里。&rdo;爱月儿笑道：&ldo;今日轮不着你做客人哩！&rdo;吃毕茶，须臾四个唱《西厢》ji女都出来与西门庆磕头，一一问了姓名。西门庆对黄四说：&ldo;等住回上来唱，只打鼓儿，不吹打罢。&rdo;黄四道：&ldo;小人知道。&rdo;鸨子怕西门庆冷，又教郑春放下暖帘来，火盆内添上许多兽炭。只见几个青衣圆社听见西门庆在郑家吃酒，走来门首伺候，探头舒脑，不敢进去。有认得玳安的，向玳安打恭，央及作成作成。玳安悄俏进来替他禀问，被西门庆喝了一声，唬的众人一溜烟走了。不一时，收拾果品案酒上来，正面放两张桌席：西门庆独自一席，伯爵与温秀才一席──留下温秀才座位在左首。旁边一席李三和黄四，右边是他姊妹二人。端的肴堆异品，花插金瓶。郑奉、郑春在旁弹唱。

才递酒安席坐下，只见温秀才到了。头戴过桥巾，身穿绿云袄，进门作揖。伯爵道：&ldo;老先生何来迟也？留席久矣。&rdo;温秀才道：&ldo;学生有罪，不知老先生呼唤，适往敝同窗处会书，来迟了一步。&rdo;慌的黄四一面安放钟箸，与伯爵一处坐下。不一时，汤饭上来，两个小优儿弹唱一回下去。四个ji女才上来唱了一折&ldo;游艺中原&rdo;，只见玳安来说：&ldo;后边银姨那里使了吴惠和蜡梅送茶来了。&rdo;原来吴银儿就在郑家后边住，止隔一条巷。听见西门庆在这里吃酒，故使送茶。西门庆唤入里面，吴惠、蜡梅磕了头，说：&ldo;银姐使我送茶来爹吃。&rdo;揭开盒儿，斟茶上去，每人一盏瓜仁香茶。西门庆道：&ldo;银姐在家做甚么哩？&rdo;蜡梅道：&ldo;姐儿今日在家没出门。&rdo;西门庆吃了茶，赏了他两个三钱银子，即令玳安同吴惠：&ldo;你快请银姨去。&rdo;郑爱月儿急俐，便就教郑春：&ldo;你也跟了去，好歹缠了银姨来。他若不来，你就说我到明日就不和他做伙计了。&rdo;应伯爵道：&ldo;我倒好笑，你两个原来是贩［毛必］的伙计。&rdo;温秀才道：&ldo;南老好不近人情。自古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同他做伙计亦是理之当然。&rdo;爱月儿道：&ldo;应花子，你与郑春他们都是伙计，当差供唱都在一处。&rdo;伯爵道：&ldo;傻孩子，我是老王八！那咱和你妈相交，你还在肚子里！&rdo;说笑中间，ji女又上来唱了一套&ldo;半万贼兵&rdo;。西门庆叫上唱莺莺的韩家女儿近前，问：&ldo;你是韩家谁的女儿？&rdo;爱香儿说：&ldo;爹，你不认的？他是韩金钏侄女儿，小名消愁儿，今年才十三岁。&rdo;西门庆道：&ldo;这孩子到明日成个好妇人儿。举止伶俐，又唱的好。&rdo;因令他上席递酒。黄四下汤下饭，极尽殷勤。

不一时，吴银儿来到。头上戴着白绉纱［髟狄］髻、珠子箍儿、翠云钿儿，周围撇一溜小簪儿。上穿白绫对衿袄儿，妆花眉子，下着纱绿潞绸裙，羊皮金滚边。脚上墨青素缎鞋儿。笑嘻嘻进门，向西门庆磕了头，后与温秀才等各位都道了万福。伯爵道：&ldo;我倒好笑，来到就教我惹气。俺每是后娘养的？只认的你爹，与他磕头，望着俺每只一拜。原来你这丽春院小娘儿这等欺客！我若有五棍儿衙门，定不饶你。&rdo;爱月儿叫：&ldo;应花子，好没羞的孩儿。你行头不怎么，光一味好撇。&rdo;一面安座儿，让银姐就在西门庆桌边坐下。西门庆见他戴着白［髟狄］髻，问：&ldo;你戴的谁人孝？&rdo;吴银儿道：&ldo;爹故意又问个儿，与娘戴孝一向了。&rdo;西门庆一闻与李瓶儿戴孝，不觉满心欢喜，与他侧席而坐，两个说话。

须臾汤饭上来，爱月儿下来与他递酒。吴银儿下席说：&ldo;我还没见郑妈哩。&rdo;一面走到鸨子房内见了礼，出来，鸨子叫：&ldo;月姐，让银姐坐。只怕冷，教丫头烧个火笼来，与银姐烤手儿。&rdo;随即添换热菜上来，吴银儿在旁只吃了半个点心，喝了两口汤。放下箸儿，和西门庆攀话道：&ldo;娘前日断七念经来？&rdo;西门庆道：&ldo;五七多谢你每茶。&rdo;吴银儿道：&ldo;那日俺每送了些粗茶，倒教爹把人情回了，又多谢重礼，教妈惶恐的要不的。昨日娘断七，我会下月姐和桂姐，也要送茶来，又不知宅内念经不念。&rdo;西门庆道：&ldo;断七那日，胡乱请了几位女僧，在家拜了拜忏。亲眷一个都没请，恐怕费烦。&rdo;饮酒说话之间，吴银儿又问：&ldo;家中大娘众娘每都好？&rdo;西门庆道：&ldo;都好。&rdo;吴银儿道：&ldo;爹乍没了娘，到房里孤孤儿的，心中也想么？&rdo;西门庆道：&ldo;想是不消说。前日在书房中，白日梦见他，哭的我要不的。&rdo;吴银儿道：&ldo;热突突没了，可知想哩！&rdo;伯爵道：&ldo;你每说的知情话，把俺每只顾旱着，不说来递钟酒，也唱个儿与俺听。俺每起身去罢！&rdo;慌的李三、黄四连忙撺掇他姐儿两个上来递酒。安下乐器，吴银儿也上来。三个粉头一般儿坐在席上，［足丽］着火盆，合着声儿唱了套《中吕-粉蝶儿》&ldo;三弄梅花&rdo;，端的有裂石流云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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