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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且说西门庆在门首看马，众伙计家人都在跟前，叫小厮来回溜了两趟。西门庆道：&ldo;虽是东路来的马，鬃尾丑，不十分会行，论小行也罢了。&rdo;因问云伙计道：&ldo;此马你令兄那里要多少银子？&rdo;云离守道：&ldo;两匹只要七十两。&rdo;西门庆道：&ldo;也不多。只是不会行，你还牵了去，另有好马骑来，倒不说银子。&rdo;说毕，西门庆进来，只见琴童来说：&ldo;六娘房里请爹哩。&rdo;于是走入李瓶儿房里来。李瓶儿问他：&ldo;金子你收了一锭去了？如何只三锭在这里？&rdo;西门庆道：&ldo;我丢下，就外边去看马，谁收来！&rdo;李瓶儿道：&ldo;你没收，却往那里去了？寻了这一日没有。奶子推老冯，急的那老冯赌身罚咒，只是哭。&rdo;西门庆道：&ldo;端的是谁拿了，由他慢慢儿寻罢。&rdo;李瓶儿道：&ldo;头里因大妗子女儿两个来，乱着就忘记了。我只说你收了出去，谁知你也没收，就两耽了。才寻起来，唬的他们都走了。&rdo;于是把那三锭，还交与西门庆收了。正值贲四倾了一百两银子来交，西门庆就往后边收兑银子去了。

且说潘金莲听见李瓶儿这边嚷，不见了孩子耍的一锭金镯子，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就先走来房里，告月娘说：&ldo;姐姐，你看三寸货干的营生！随你家怎的有钱，也不该拿金子与孩子耍。&rdo;月娘道：&ldo;刚才他每告我说，他房里不见了金镯子，端的不知是那里的？&rdo;金莲道：&ldo;谁知他是那里的！你还没见，他头里从外边拿进来，用袄子袖儿裹着，恰似八蛮进宝的一般。我问他是什么，拿过来我瞧瞧。头儿也不回，一直奔命往屋里去了。迟了一回，反乱起来，说不见了一锭金子。干净就是他学三寸货，说不见了，由他慢慢儿寻罢。你家就是王十万也使不的。一锭金子，至少重十到两，也值五六十两银子，平白就罢了？瓮里走了鳖──左右是他家一窝子。再有谁进他屋里去？&rdo;正说着，只见西门庆进来，兑收贲四倾的银子，把剩的那三锭金子交与月娘收了。因告诉月娘：&ldo;此是李智、黄四还的四锭金子，拿了与孩子耍了耍，就不见了一锭。&rdo;吩咐月娘：&ldo;你与我把各房里丫头叫出来审问审问。我使小厮街上买狼筋去了，早拿出来便罢，不然，我就叫狼筋抽起来。&rdo;月娘道：&ldo;论起来，这金子也不该拿与孩子，沉甸甸冰着他，一时砸了他手脚怎了！&rdo;潘金莲在旁接过来说道：&ldo;不该拿与孩子耍？只恨拿不到他屋里。头里叫着，想回头也怎的，恰似红眼军抢将来的，不教一个人儿知道。这回不见了金子，亏你怎么有脸儿来对大姐姐说！叫大姐姐替你查考各房里丫头，叫各房里丫头口里不笑，［毛必］眼里也笑！&rdo;

几句说的西门庆急了，走向前把金莲按在月娘炕上，提起拳来，骂道：&ldo;狠杀我罢了！不看世界面上，把你这小［扌歪］剌骨儿，就一顿拳头打死了！单管嘴尖舌快的，不管你事也来插一脚。&rdo;那潘金莲就假做乔妆，哭将起来，说道：&ldo;我晓的你倚官仗势，倚财为主，把心来横了，只欺负的是我，你说你这般威势，把一个半个人命儿打死了，不放在意里。那个拦着你手儿哩不成？你打不是的！我随你怎么打，难得只打得有这口气儿在着，若没了，愁我家那病妈妈子不问你要人！随你家怎么有钱有势，和你家一递一状。你说你是衙门里千户便怎的？无故只是个破纱帽债壳子──穷官罢了，能禁的几个人命？就不是教皇帝敢杀下人也怎么！&rdo;几句说的西门庆反呵呵笑了，说道：&ldo;你看这小［扌歪］剌骨儿，这等刁嘴！我是破纱帽穷官？教丫头取我的纱帽来，我这纱帽那块儿破？这清河县问声，我少谁家银子？你说我是债壳子！&rdo;金莲道：&ldo;你怎的叫我是［扌歪］剌骨来！&rdo;因跷起一只脚来，&ldo;你看老娘这脚，那些儿放着歪？你怎骂我是［扌歪］剌骨？&rdo;月娘在旁笑道：&ldo;你两个铜盆撞了铁刷帚。常言：恶人自有恶人磨，见了恶人没奈何！自古嘴强的争一步。六姐，也亏你这个嘴头子，不然，嘴钝些儿也成不的。&rdo;

那西门庆见奈何不过他，穿了衣裳往外去了。迎见玳安来说：&ldo;周爷家差人邀来了。请问爹先往打醮处去，往周爷家去？&rdo;西门庆吩咐：&ldo;打醮处，教你姐夫去罢。伺候马，我往你周爷家吃酒去就是了。&rdo;只见王皇亲家扮戏两个师父率众过来，与西门庆叩头，西门庆教书童看饭与他吃，说：&ldo;今日你等用心伏侍众奶奶，我自有重赏，休要上边打箱去！&rdo;那师父跪下说道：&ldo;小的每若不用心答应，岂敢讨赏！&rdo;西门庆因吩咐书童：&ldo;他唱了两日，连赏赐封下五两银子赏他。&rdo;书童应诺。西门庆就上马往周守备家吃酒去了。

单表潘金莲在上房坐的，吴月娘便说：&ldo;你还不往屋里匀匀那脸去！揉的恁红红的。等住回人来看着甚么张致！谁叫你惹他来？我倒替你捏两把汗。若不是我在跟前劝着，绑着鬼，是也有几下子打在身上。汉子家脸上有狗毛，不知好歹，只顾下死手的和他缠起来了。不见了金子，随他不见去，寻不寻不在你，又不在你屋里不见了，平白扯着脖子和他强怎么！你也丢了这口气儿罢！&rdo;几句说的金莲闭口无言，往屋里匀脸去了。

不一时，李瓶儿和吴银儿都打扮出来，到月娘房里。月娘问他：&ldo;金子怎的不见了？刚才惹他爹和六姐两个，在这里好不辨了这回嘴，差些儿没曾辨恼了打起来！吃我劝开了。他爹就往人家吃酒去了。吩咐小厮买狼筋去了。等他晚上来家，要把各房丫头抽起来。你屋里丫头老婆管着那一门儿来？看着孩子耍，便不见了他一锭金子。是一个半个钱的东西儿也怎的？&rdo;李瓶儿道：&ldo;平白他爹拿进四锭金子来与孩子耍，我乱着陪大妗子和郑三姐并他二娘坐着说话，谁知就不见了一锭。如今丫头推奶子，奶子推老冯。急的冯妈妈哭哭啼啼，只要寻死。无眼难明勾当，如今冤谁的是？&rdo;吴银儿道：&ldo;天么，天么！每常我还和哥儿耍子，早是今日我在这边屋里梳头，没曾过去。不然怎了？虽然爹娘不言语，你我心上何安！谁人不爱钱？俺里边人家，最忌叫这个名声儿，传出去丑听！&rdo;

正说着，只见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提着衣包儿进来，笑嘻嘻先向月娘、大妗子、李瓶儿磕了头，起来望着吴银儿拜了一拜，说道：&ldo;银姐昨日没家去？&rdo;吴银儿道：&ldo;你怎的晓得？&rdo;董娇儿道：&ldo;昨日，俺两个都在灯市街房子里唱来，大爹对俺们说，教俺今日来伏侍奶奶。&rdo;一面月娘让他两个坐下。须臾，小玉拿了两盏茶来。那韩玉钏儿、董娇儿连忙立起身来接茶，还望小玉拜了一拜。吴银儿因问：&ldo;你两个昨日唱多咱散了？&rdo;韩玉钏道：&ldo;俺们到家，也有二更多了，同你兄弟吴惠都一路去的。&rdo;说了一回话，月娘吩咐玉箫：&ldo;早些打发他们吃了茶罢。等住回只怕那边人来忙了。&rdo;一面放下桌儿，两方春［木鬲］、四盒茶食。月娘使小玉：&ldo;你二娘房里，请了桂姐来同吃了茶罢。&rdo;不一时，和他姑娘来到，两个各道了礼数坐下，同吃了茶，收过家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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