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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众堂客与吴月娘、乔大户娘子、李瓶儿三人都簪了花，挂了红，递了酒，各人都拜了。从新复安席坐人饮酒。厨子上了一道裹馅寿字雪花糕、喜重重满池娇并头莲汤。月娘坐在上席，满心欢喜，叫玳安过来，赏一匹大红与厨役。两个ji女每人都是一匹。俱磕头谢了。乔大户娘子不放起身，还在后堂留坐，摆了许多劝碟，细果攒盒。约吃到一更时分，月娘等方才拜辞回来，说道：&ldo;亲家，明日好歹下降寒舍那里坐坐。&rdo;乔大户娘子道：&ldo;亲家盛情，家老儿说来，只怕席间不好坐的，改日望亲家去罢。&rdo;月娘道：&ldo;好亲家，再没人。亲家只是见外。&rdo;因留了大妗子：&ldo;你今日不去，明日同乔亲家一搭儿里来罢。&rdo;大妗子道：&ldo;乔亲家，别的日子你不去罢，到十五日，你正亲家生日，你莫不也不去？&rdo;乔大户娘子道：&ldo;亲家十五日好日子，我怎敢不去！&rdo;月娘道：&ldo;亲家若不去，大妗子，我交付与你，只在你身上。&rdo;于是，生死把大妗子留下了，然后作辞上轿。

头里两个排军，打着两个大红灯笼；后边又是两个小厮，打着两个灯笼。吴月娘在头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一字在中间，如意儿和蕙秀随后。奶子轿子里用红绫小被把官哥儿裹得沿沿的，恐怕冷，脚下还蹬着铜火炉儿。两边小厮圜随。到了家门首下轿，西门庆正在上房吃酒，月娘等众人进来，道了万福，坐下。众丫鬟都来磕了头。月娘先把今日酒席上结亲之话，告诉了一遍。西门庆听了道：&ldo;今日酒席上有那几位堂客？&rdo;月娘道：&ldo;有尚举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亲家母、两个侄女。&rdo;西门庆说：&ldo;做亲也罢了，只是有些不搬陪。&rdo;月娘道：&ldo;倒是俺嫂子，见他家新养的长姐和咱孩子在床炕上睡着，都盖着那被窝儿，你打我一下儿，我打你一下儿，恰是小两口儿一般，才叫了俺们去，说将起来，酒席上就不因不由做了这门亲。我方才使小厮来对你说，抬送了花红果盒去。&rdo;西门庆道：&ldo;既做亲也罢了，只是有些不搬陪些。乔家虽有这个家事，他只是个县中大户白衣人。你我如今见居着这官，又在衙门中管着事，到明日会亲酒席间，他戴着小帽，与俺这官户怎生相处？甚不雅相。就是前日，荆南冈央及营里张亲家，再三赶着和我做亲，说他家小姐今才五个月儿，也和咱家孩子同岁。我嫌他没娘母子，是房里生的，所以没曾应承他。不想到与他家做了亲。&rdo;潘金莲在旁接过来道：&ldo;嫌人家是房里养的，谁家是房外养的？就是乔家这孩子，也是房里生的。正是险道神撞着寿星老儿──你也休说我长，我也休嫌你短。&rdo;西门庆听了此言，心中大怒，骂道：&ldo;贼y妇，还不过去！人这里说话，也插嘴插舌的。有你甚么说处！&rdo;金莲把脸羞的通红了，抽身走出来，说道：&ldo;谁说这里有我说处？可知我没说处哩！&rdo;

看官听说：今日潘金莲在酒席上，见月娘与乔大户家做了亲，李瓶儿都披红簪花递酒，心中甚是气不愤，来家又被西门庆骂了这两句，越发急了，走到月娘这边屋里哭去了。西门庆因问：&ldo;大妗子怎的不来？&rdo;月娘道：&ldo;乔亲家母明日见有众官娘子，说不得来。我留下他在那里，教明日同他一搭儿里来。&rdo;西门庆道：&ldo;我说只这席间坐次上不好相处，到明日怎么厮会？&rdo;说了回话，只见孟玉楼也走到这边屋里来，见金莲哭泣，说道：&ldo;你只顾恼怎的？随他说几句罢了。&rdo;金莲道：&ldo;早是你在旁边听着，我说他什么歹话来？他说别家是房里养的，我说乔家是房外养的？也是房里生的。那个纸包儿包着，瞒得过人？贼不逢好死的强人，就睁着眼骂起我来。骂的人那绝情绝义。怎的没我说处？改变了心，教他明日现报在我的眼里！多大的孩子，一个怀抱的尿泡种子，平白扳亲家，有钱没处施展的，争破卧单──没的盖，狗咬尿胞──空欢喜！如今做湿亲家还好，到明日休要做了干亲家才难。吹杀灯挤眼儿──后来的事看不见。做亲时人家好，过三年五载方了的才一个儿！&rdo;玉楼道：&ldo;如今人也贼了，不干这个营生。论起来也还早哩。才养的孩子，割甚么衫襟？无过只是图往来扳陪着耍子儿罢了。&rdo;金莲道：&ldo;你便浪［扌扉］着图扳亲家耍子，平白教贼不合钮的强人骂我。&rdo;玉楼道：&ldo;谁教你说话不着个头项儿就说出来？他不骂你骂狗？&rdo;金莲道：&ldo;我不好说的，他不是房里，是大老婆？就是乔家孩子，是房里生的，还有乔老头子的些气儿。你家失迷家乡，还不知是谁家的种儿哩！&rdo;玉楼听了，一声儿没言语。坐了一回，金莲归房去了。

李瓶儿见西门庆出来了，从新花枝招［风占］与月娘磕头，说道：&ldo;今日孩子的事，累姐姐费心。&rdo;那月娘笑嘻嘻，也倒身还下礼去，说道：&ldo;你喜呀？&rdo;李瓶儿道：&ldo;与姐姐同喜。&rdo;磕毕头起来，与月娘、李娇儿坐着说话。只见孙雪娥、大姐来与月娘磕头，与李娇儿、李瓶儿道了万福。小玉拿茶来，正吃茶，只见李瓶儿房里丫鬟绣春来请，说：&ldo;哥儿屋里寻哩，爹使我请娘来了。&rdo;李瓶儿道：&ldo;奶子慌的三不知就抱的屋里去了。一搭儿去也罢了，只怕孩子没个灯儿。&rdo;月娘道：&ldo;头里进门，到是我叫他抱的房里去。恐怕晚了。&rdo;小玉道：&ldo;头里如意儿抱着他，来安儿打着灯笼送他来。&rdo;李瓶儿道：&ldo;这等也罢了。&rdo;于是，作辞月娘，回房中来。只见西门庆在屋里，官哥儿在奶子怀里睡着了。因说：&ldo;你如何不对我说就抱了他来？&rdo;如意儿道：&ldo;大娘见来安儿打着灯笼，就趁着灯儿来了。哥哥哭了一口，才拍着他睡着了。&rdo;西门庆道：&ldo;他寻了这一回，才睡了。&rdo;李瓶儿说毕，望着他笑嘻嘻说道：&ldo;今日与孩儿定了亲，累你，我替你磕个头儿。&rdo;于是，插烛也似磕下去。喜欢的西门庆满面堆笑，连忙拉起来，做一处坐的。一面令迎春摆下酒儿，两个吃酒。

且说潘金莲到房中使性子，没好气，明知道西门庆在李瓶儿这边，因秋ju开的门迟了，进门就打了两个耳刮子，高声骂道：&ldo;贼y妇奴才！怎的叫了恁一日不开？你做甚么来？我且不和你答话。&rdo;于是走到屋里坐下。春梅走来磕头递茶。妇人问他：&ldo;贼奴才他在屋里做什么来？&rdo;春梅道：&ldo;在院子里坐着来。我这等催他，还不理。&rdo;妇人道：&ldo;我知道他和我两个怄气。党太尉吃匾食，他也学人照样儿欺负我。&rdo;待要打他，又恐西门庆听见；不言语，心中又气。一面卸了浓妆，春梅与他搭了铺，上床就睡了。

到次日，西门庆衙门中去了。妇人把秋ju叫他顶着大块柱石，跪在院子里。跪的他梳了头，叫春梅扯了他裤子，拿大板子要打他。春梅道：&ldo;好干净的奴才，叫我扯裤子，到没的污浊了我的手！&rdo;走到前边，旋叫了画童儿扯去秋ju的衣。妇人打着他骂道：&ldo;贼奴才y妇，你从几时就恁大来？别人兴你，我却不兴你。姐姐，你知我见的，将就脓着些儿罢了。平白撑着头儿，逞什么强？姐姐，你休要倚着，我到明日洗着两个眼儿看着你哩！&rdo;一面骂着又打，打了又骂，打的秋ju杀猪也似叫。李瓶儿那边才起来，正看着奶子打发官哥儿睡着了，又唬醒了。明明白白听见金莲这边打丫鬟，骂的言语儿有因，一声儿不言语，唬的只把官哥儿耳朵握着。一面使绣春：&ldo;去对你五娘说休打秋ju罢。哥儿才吃了些奶睡着了。&rdo;金莲听了，越发打的秋ju狠了，骂道：&ldo;贼奴才，你身上打着一万把刀子，这等叫饶。我是恁性儿，你越叫，我越打。莫不为你拉断了路行人？人家打丫头，也来看着你。好姐姐，对汉子说，把我别变了罢！&rdo;李瓶儿这边分明听见指骂的是他，把两只手气的冰冷，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早晨茶水也没吃，搂着官哥儿在炕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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