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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第1页）

娘儿每说话间，只见秋ju来叫春梅，说：&ldo;姐夫在那边寻衣裳，教你去开外边楼门哩。&rdo;金莲吩咐：&ldo;叫你姐夫寻了衣裳来这里喝瓯子酒去。&rdo;不一时，敬济寻了几家衣服，就往外走。春梅进来回说：&ldo;他不来。&rdo;金莲道：&ldo;好歹拉了他来。&rdo;又使出绣春去把敬济请来。潘姥姥在炕上坐，小桌儿摆着果盒儿，金莲、李瓶儿陪着吃酒。连忙唱了喏。金莲说：&ldo;我好意教你来吃酒儿，你怎的张致不来？就吊了造化了？呶了个嘴儿，教春梅：&ldo;拿宽杯儿来，筛与你姐夫吃。&rdo;敬济把寻的衣服放在炕上，坐下。春梅做定科范，取了个茶瓯子，流沿边斟上，递与他。慌的敬济说道：&ldo;五娘赐我，宁可吃两小钟儿罢。外边铺子里许多人等着要衣裳。&rdo;金莲道：&ldo;教他等着去，我偏教你吃这一大钟，那小钟子刁刁的不耐烦。&rdo;潘姥姥道：&ldo;只教哥哥吃这一钟罢，只怕他买卖事忙。&rdo;金莲道：&ldo;你信他！有什么忙！吃好少酒儿，金漆桶子吃到第二道箍上。&rdo;那敬济笑着拿酒来，刚呷了两口。潘姥姥叫春梅：&ldo;姐姐，你拿箸儿与哥哥。教他吃寡酒？&rdo;春梅也不拿箸，故意殴他，向攒盒内取了两个核桃递与他。那敬济接过来道：&ldo;你敢笑话我就禁不开他？&rdo;于是放在牙上只一磕，咬碎了下酒。潘姥姥道：&ldo;还是小后生家，好口牙。相老身，东西儿硬些就吃不得。&rdo;敬济道：&ldo;儿子世上有两椿儿──鹅卵石、牛犄角──吃不得罢了。&rdo;金莲见他吃了那钟酒，教春梅再斟上一钟儿，说：&ldo;头一钟是我的了。你姥姥和六娘不是人么？也不教你吃多，只吃三瓯子，饶了你罢。&rdo;敬济道：&ldo;五娘可怜见儿子来，真吃不得了。此这一钟，恐怕脸红，惹爹见怪。&rdo;金莲道：&ldo;你也怕你爹？我说你不怕他。你爹今日往那里吃酒去了？&rdo;敬济道：&ldo;后晌往吴驿丞家吃酒，如今在对门乔大户房子里看收拾哩。&rdo;金莲问：&ldo;乔大户家昨日搬了去，咱今日怎不与他送茶？&rdo;敬济道：&ldo;今早送茶去了。&rdo;李瓶儿问：&ldo;他家搬到那里住去了？&rdo;敬济道：&ldo;他在东大街上使了一千二百银子，买了所好不大的房子，与咱家房子差不多儿，门面七间，到底五层。&rdo;说话之间，敬济捏着鼻子又挨了一钟，趁金莲眼错，得手拿着衣服往外一溜烟跑了。迎春道：&ldo;娘你看，姐夫忘记钥匙去了。&rdo;那金莲取过来坐在身底下，向李瓶儿道：&ldo;等他来寻，你每且不要说，等我奈何他一回儿才与他。&rdo;潘姥姥道：&ldo;姐姐与他罢了，又奈何他怎的。&rdo;

那敬济走到铺子里，袖内摸摸，不见钥匙，一直走到李瓶儿房里寻。金莲道：&ldo;谁见你什么钥匙，你管着什么来？放在那里，就不知道？&rdo;春梅道：&ldo;只怕你锁在楼上了。&rdo;敬济道：&ldo;我记的带出来。&rdo;金莲道：&ldo;小孩儿家屁股大，敢吊了心！又不知家里外头什么人扯落的你恁有魂没识，心不在肝上。&rdo;敬济道：&ldo;有人来赎衣裳，可怎的样？趁爹不过来，免不得叫个小炉匠来开楼门，才知有没。&rdo;那李瓶儿忍不住，只顾笑。敬济道：&ldo;六娘拾了，与了我罢。&rdo;金莲道：&ldo;也没见这李大姐，不知和他笑什么，恰似我每拿了他的一般。&rdo;急得敬济只是牛回磨转，转眼看见金莲身底下露出钥匙带儿来，说道：&ldo;这不是钥匙！&rdo;才待用手去取，被金莲褪在袖内，不与他，说道：&ldo;你的钥匙儿，怎落在我手里？&rdo;急得那小伙儿只是杀鸡扯膝。金莲道：&ldo;只说你会唱的好曲儿，倒在外边铺子里唱与小厮听，怎的不唱个儿我听？今日趁着你姥姥和六娘在这里，只拣眼生好的唱个儿，我就与你这钥匙。不然，随你就跳上白塔，我也没有。&rdo;敬济道：&ldo;这五娘，就勒［扌肯］出人痞来。谁对你老人家说我会唱？&rdo;金莲道：&ldo;你还捣鬼？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树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rdo;那小伙儿吃他奈何不过，说道：&ldo;死不了人，等我唱。我肚子里撑心柱肝，要一百个也有！&rdo;金莲骂道：&ldo;说嘴的短命！&rdo;自把各人面前酒斟上。金莲道：&ldo;你再吃一杯，盖着脸儿好唱。&rdo;敬济道：&ldo;我唱了慢慢吃。我唱个果子名《山坡羊》你听：

初相交，在桃园儿里结义。相交下来，把你当玉黄李子儿抬举。人人说你在青翠花家饮酒，气的我把频波脸儿挝的粉粉的碎。我把你贼，你学了虎刺宾了，外实里虚，气的我李子眼儿珠泪垂。我使的一对桃奴儿寻你，见你在软枣儿树下就和我别离了去。气的我鹤顶红剪一柳青丝儿来呵，你海东红反说我理亏。骂了句生心红的强贼，逼的我急了，我在吊枝干儿上寻个无常，到三秋，我看你倚靠着谁？&rdo;

唱毕，就问金莲要钥匙，说道：&ldo;五娘快与了我罢！伙计铺子里不知怎的等着我哩。只怕一时爹过来。&rdo;金莲道：&ldo;你倒自在性儿，说的且是轻巧。等你爹问，我就说你不知在那里吃了酒，把钥匙不见了，走来俺屋里寻。&rdo;敬济道：&ldo;爷［口乐］！五娘就是弄人的刽子手。&rdo;李瓶儿和潘姥姥再三旁边说道：&ldo;姐姐与他去罢。&rdo;金莲道：&ldo;若不是姥姥和你六娘劝我，定罚教你唱到天晚。头里骗嘴说一百个，才唱一个曲儿就要腾翅子？我手里放你不过。&rdo;敬济道：&ldo;我还有一个儿看家的，是银名《山坡羊》，亦发孝顺你老人家罢。&rdo;于是顿开喉音唱道：

冤家你不来，白闷我一月，闪的人反拍着外膛儿细丝谅不彻。我使狮子头定儿小厮拿着黄票儿请你，你在兵部洼儿里元宝儿家欢娱过夜。我陪铜磬儿家私为焦心一旦儿弃舍，我把如同印箝儿印在心里愁无求解。叫着你把那挺脸儿高扬着不理，空教我拨着双火筒儿顿着罐子等到你更深半夜。气的奴花银竹叶脸儿咬定银牙来呵，唤官银顶上了我房门，随那泼脸儿冤家轻敲儿不理。骂了句煎彻了的三倾儿捣槽斜贼，空把奴一腔子暖汁儿真心倒与你，只当做热血。

敬济唱毕，金莲才待叫春梅斟酒与他，忽有月娘从后边来，见奶子如意儿抱着官哥儿在房门首石基上坐，便说道：&ldo;孩子才好些，你这狗肉又抱他在风里，还不抱进去！&rdo;金莲问：&ldo;是谁说话？&rdo;绣春回道：&ldo;大娘来了。&rdo;敬济慌的拿钥匙往外走不迭。众人都下来迎接月娘。月娘便问：&ldo;陈姐夫在这里做什么来？&rdo;金莲道：&ldo;李大姐整治些菜，请俺娘坐坐。陈姐夫寻衣服，叫他进来吃一杯。姐姐，你请坐，好甜酒儿，你吃一杯。&rdo;月娘道：&ldo;我不吃。后边他大妗子和杨姑娘要家去，我又记挂着这孩子，迳来看看。李大姐，你也不管，又教奶子抱他在风里坐的。前日刘婆子说他是惊寒，人还不好生看他！&rdo;李瓶儿道：&ldo;俺陪着姥姥吃酒，谁知贼臭肉三不知抱他出去了。&rdo;月娘坐了半歇，回后边去了。一回，使小玉来，请姥姥和五娘、六娘后边坐。那潘金莲和李瓶儿匀了脸，同潘姥姥往后边来，陪大妗子、杨姑娘吃酒。到日落时分，与月娘送出大门，上轿去了。都在门里站立，先是孟玉楼说道：&ldo;大姐姐，今日他爹不在，往吴驿丞家吃酒去了，咱到好往对门乔大户家房里瞧瞧。&rdo;月娘问看门的平安儿：&ldo;谁拿着那边钥匙哩？&rdo;平安道：&ldo;娘每要过去瞧，开着门哩。来兴哥看着两个坌工的在那里做活。&rdo;月娘吩咐：&ldo;你教他躲开，等俺每瞧瞧去。&rdo;平安儿道：&ldo;娘每只顾瞧，不妨事。他每都在第四层大空房拨灰筛土，叫出来就是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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