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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那日冯妈妈送了丫头来，约十三岁，先到李瓶儿房里看了，送到李娇儿房里。李娇儿用五两银子买下，房中伏侍，不在话下。正是：

外作禽荒内色荒，连沾些子又何妨。

早晨跨得雕鞍去，日暮归来红粉香。

第二十五回　　　　吴月娘春昼秋千　　来旺儿醉中谤仙词曰：

蹴罢秋千，起来整顿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戋刂］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话说灯节已过，又早清明将至。西门庆有应伯爵早来邀请，说孙寡嘴作东，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先是吴月娘花园中，扎了一架秋千。这日见西门庆不在家，闲中率众姊妹游戏，以消春困。先是月娘与孟玉楼打了一回，下来教李娇儿和潘金莲打。李娇儿辞说身体沉重，打不的，却教李瓶儿和金莲打。打了一回，玉楼便叫：&ldo;六姐过来，我和你两个打个立秋千。&rdo;吩咐：&ldo;休要笑。&rdo;当下两个玉手挽定彩绳，将身立于画板之上。月娘却教蕙莲、春梅两个相送。正是：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苏肩并玉苏肩。

两双玉腕挽复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那金莲在上面笑成一块。月娘道：&ldo;六姐你在上头笑不打紧，只怕一时滑倒，不是耍处。&rdo;说着，不想那画板滑，又是高底鞋，［足此］不牢，只听得滑浪一声把金莲擦下来，早是扶住架子不曾跌着，险些没把玉楼也拖下来。月娘道：&ldo;我说六姐笑的不好，只当跌下来。&rdo;因望李娇儿众人说道：&ldo;这打秋千，最不该笑。笑多了，一定腿软了，跌下来。咱在家做女儿时，隔壁周台官家花园中扎着一座秋千。也是三月佳节，一日他家周小姐和俺一般三四个女孩儿，都打秋千耍子，也是这等笑的不了，把周小姐滑下来，骑在画板上，把身子喜抓去了。落后嫁与人家，被人家说不是女儿，休逐来家，今后打秋千，先要忌笑。&rdo;金莲道：&ldo;孟三儿不济，等我和李大姐打个立秋千。&rdo;月娘道：&ldo;你两个仔细打。&rdo;却教玉箫、春梅在旁推送。才待打时，只见陈敬济自外来，说道：&ldo;你每在这里打秋千哩。&rdo;月娘道：&ldo;姐夫来的正好，且来替你二位娘送送儿。丫头每气力少。&rdo;这敬济老和尚不撞钟──得不的一声，于是拨步撩衣，向前说：&ldo;等我送二位娘。&rdo;先把金莲裙子带住，说道：&ldo;五娘站牢，儿子送也。&rdo;那秋千飞在半空中，犹若飞仙相似。李瓶儿见秋千起去了，唬的上面怪叫道：&ldo;不好了，姐夫你也来送我送儿。&rdo;敬济道：&ldo;你老人家到且性急，也等我慢慢儿的打发将来。这里叫，那里叫，把儿子手脚都弄慌了。&rdo;于是把李瓶儿裙子掀起，露着他大红底衣，推了一把。李瓶儿道：&ldo;姐夫，慢慢着些！我腿软了！&rdo;敬济道：&ldo;你老人家原来吃不得紧酒。&rdo;金莲又说：&ldo;李大姐，把我裙子又兜住了。&rdo;两个打到半中腰里，都下来了。却是春梅和西门大姐两个打了一回。然后，教玉箫和蕙莲两个打立秋千。这蕙莲手挽彩绳，身子站的直屡屡的，脚［足此］定下边画板，也不用人推送，那秋千飞在半天云里，然后忽地飞将下来，端的却是飞仙一般，甚可人爱。月娘看见，对玉楼、李瓶儿说：&ldo;你看媳妇子，他倒会打。&rdo;这里月娘众人打秋千不题。

话分两头。却表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回来，押着许多驮垛箱笼船上，先走来家。到门首，下了头口，收卸了行李，进到后边。只见雪娥正在堂屋门首，作了揖。那雪娥满面微笑，说道：&ldo;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几时没见，吃得黑胖了。&rdo;来旺因问：&ldo;爹娘在那里？&rdo;雪娥道：&ldo;你爹今日被应二众人，邀去门外耍子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园中打秋千哩。&rdo;来旺儿道：&ldo;啊呀，打他则甚？&rdo;雪娥便倒了一盏茶与他吃，因问：&ldo;媳妇子在灶上，怎的不见？&rdo;那雪娥冷笑了一声，说道：&ldo;你的媳妇子，如今还是那时的媳妇儿哩？好不大了！他每日只跟着他娘每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顽耍。他肯在灶上做活哩！&rdo;正说着，小玉走到花园中，报与月娘。月娘自前边走来，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在旁边。问了些路上往回的话，月娘赏了两瓶酒。吃一回，他媳妇宋蕙莲来到。月娘道：&ldo;也罢，你辛苦了，且往房里洗洗头面，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回话。&rdo;那来旺儿便归房里。蕙莲先付钥匙开了门，又舀些水与他洗脸摊尘，收拾褡裢去，说道：&ldo;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rdo;又替他换了衣裳，安排饭食与他吃。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西门庆来家，来旺儿走到跟前参见，说道：&ldo;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的尺头并家中衣服，俱已完备，打成包裹，装了四箱，搭在官船上来家，只少雇夫过税。&rdo;西门庆满心欢喜，与了他赶脚银两，明日早装载进城。又赏银五两，房中盘缠；又教他管买办东西。这来旺儿私已带了些人事，悄悄送了孙雪娥两方绫汗巾，两只装花膝裤，四匣杭州粉，二十个胭脂。雪娥背地告诉来旺儿说：&ldo;自从你去了四个月，你媳妇怎的和西门庆勾搭，玉箫怎的做牵头，金莲屋里怎的做窝窠。先在山子底下，落后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与他的衣服、首饰、花翠、银钱，大包带在身边。使小厮在门首买东西，见一日也使二三钱银子。&rdo;来旺道：&ldo;怪道箱子里放着衣服、首饰！我问他，他说娘与他的。&rdo;雪娥道：&ldo;那娘与他？到是爷与他的哩！&rdo;这来旺儿遂听记在心。

到晚夕，吃了几钟酒，归到房中。常言酒发顿腹之言，因开箱子，看见一匹蓝缎子，甚是花样奇异，便问老婆：&ldo;是那里的缎子？谁人与你的？趁上实说。&rdo;老婆不知就里，故意笑着，回道：&ldo;怪贼囚，问怎的？此是后边见我没个袄儿，与了这匹缎子，放在箱中，没工夫做。端的谁肯与我？&rdo;来旺儿骂道：&ldo;贼y妇！还捣鬼哩！端的是那个与你的？&rdo;又问：&ldo;这些首饰是那里的？&rdo;妇人道：&ldo;呸！怪囚根子，那个没个娘老子，就是石头罅剌儿里迸出来，也有个窝巢儿，为人就没个亲戚六眷？此是我姨娘家借来的钗梳。是谁与我的！&rdo;被来旺儿一拳，险不打了一交，说：&ldo;贼y妇，还说嘴哩！有人亲看见你和那没人伦的猪狗有首尾！玉箫丫头怎的牵头，送缎子与你，在前边花园内两个干，落后吊在潘家那y妇屋里明干，成日［入日］的不值了。贼y妇，你还要我手里吊子曰儿。&rdo;那妇人便大哭起来，说道：&ldo;贼不逢好死的囚根子！你做甚么来家打我？我干坏了你甚么事来？你恁是言不是语，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是那个嚼舌根的，没空生有，调唆你来欺负老娘？我老娘不是那没根基的货！教人就欺负死，也拣个干净地方。你问声儿，宋家的丫头，若把脚略趄儿，把&lso;宋&rso;字儿倒过来！你这贼囚根子，得不个风儿就雨儿。万物也要个实。人教你杀那个人，你就杀那个人？&rdo;几句说的来旺儿不言语了。妇人又道：&ldo;这匹蓝缎子，越发我和你说了罢，也是去年十一月里三娘生日，娘见我上穿着紫袄，下边借了玉箫的裙子穿着，说道：&lso;媳妇子怪剌剌的，甚么样子？&rso;才与了我这匹缎子。谁得闲做他？那个是不知道！就纂我恁一遍舌头。你错认了老娘，老娘不是个饶人的。明日我咒骂个样儿与他听。破着我一条性命，自恁寻不着主儿哩。&rdo;来旺儿道：&ldo;你既没此事，平白和人合甚气？快些打铺我睡。&rdo;这妇人一面把铺伸下，说道：&ldo;怪倒路的囚根子，［口床］了那黄汤，挺你那觉！平白惹老娘骂。&rdo;把来旺掠翻在炕上，鼾声如雷。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养汉的婆娘，饶他男子汉十八分精细，吃他几句左话儿右说，十个九个都着了道儿。正是：东净里砖儿──又臭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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