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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良久，只见李瓶儿梳妆打扮，上穿大红遍地金对襟罗衫儿，翠盖拖泥妆花罗裙，迎春抱着银汤瓶，绣春拿着茶盒，走来上房，与月娘众人递茶。月娘叫小玉安放座儿与他坐。落后孙雪娥也来到，都递了茶，一处坐地。潘金莲嘴快，便叫道：&ldo;李大姐，你过来，与大姐姐下个礼儿。实和你说了罢，大姐姐和他爹好些时不说话，都为你来！俺每刚才替你劝了恁一日。你改日安排一席酒儿，央及央及大姐姐，教他两个老公婆笑开了罢。&rdo;李瓶儿道：&ldo;姐姐吩咐，奴知道。&rdo;于是向月娘面前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月娘道：&ldo;李大姐，他哄你哩。&rdo;又道：&ldo;五姐，你每不要来撺掇。我已是赌下誓，就是一百年也不和他在一答儿哩。&rdo;以此众人再不敢复言。金莲在旁拿把抿子与李瓶儿抿头，见他头上戴着一副金玲珑糙虫儿头面，并金累丝松竹梅岁寒三友梳背儿，因说道：&ldo;李大姐，你不该打这碎糙虫头面，有些抓头发，不如大姐姐戴的金观音满池娇，是揭实枝梗的好。&rdo;这李瓶儿老实，就说道：&ldo;奴也照样儿要教银匠打恁一件哩！&rdo;落后小玉、玉箫来递茶，都乱戏他。先是玉箫问道：&ldo;六娘，你家老公公当初在皇城内那衙门来？&rdo;李瓶儿道：&ldo;先在惜薪司掌厂。&rdo;玉箫笑道：&ldo;嗔道你老人家昨日挨得好柴！&rdo;小玉又道：&ldo;去年许多里长老人，好不寻你，教你往东京去。&rdo;妇人不省，说道：&ldo;他寻我怎的？&rdo;小玉笑道：&ldo;他说你老人家会告的好水灾。&rdo;玉箫又道：&ldo;你老人家乡里妈妈拜千佛，昨日磕头磕够了。&rdo;小玉又说道：&ldo;昨日朝廷差四个夜不收，请你往口外和番，端的有这话么？&rdo;李瓶儿道：&ldo;我不知道。&rdo;小玉笑道：&ldo;说你老人家会叫的好达达！&rdo;把玉楼、金莲笑的不了。月娘骂道：&ldo;怪臭肉每，干你那营生去，只顾奚落他怎的？&rdo;于是把个李瓶儿羞的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站又站不得，坐又坐不住，半日回房去了。

良久，西门庆进房来，回他雇银匠家打造生活。就计较发柬，二十五日请官客吃会亲酒，少不的请请花大哥。李瓶儿道：&ldo;他娘子三日来，再三说了。也罢，你请他请罢。&rdo;李瓶儿又说：&ldo;那边房子左右有老冯看守，你这里再教一个和天福儿轮着上宿就是，不消叫旺官去罢。上房姐姐说，他媳妇儿有病，去不的。&rdo;西门庆道：&ldo;我不知道。&rdo;即叫平安，吩咐：&ldo;你和天福儿两个轮，一递一日，狮子街房子里上宿。&rdo;不在言表。

不觉到二十五日，西门庆家中吃会亲酒，安排插花筵席，一起杂耍步戏。四个唱的，李桂姐、吴银儿、董玉仙、韩金钏儿，从晌午就来了。官客在卷棚内吃了茶，等到齐了，然后大厅上坐席。头一席花大舅、吴大舅；第二席吴二舅、沈姨夫；第三席应伯爵、谢希大；第四席祝实念、孙天化；第五席常峙节、吴典恩；第六席云里守、白赉光。西门庆主位，其余傅自新、贲第传、女婿陈敬济两边列坐。乐人撮弄杂耍数回，就是笑乐院本。下去，李铭、吴惠两个小优上来弹唱，间着清吹。下去，四个唱的出来，筵外递酒。应伯爵在席上先开言说道：&ldo;今日哥的喜酒，是兄弟不当斗胆，请新嫂子出来拜见拜见，足见亲厚之情。俺每不打紧，花大尊亲，并二位老舅、沈姨丈在上，今日为何来？&rdo;西门庆道：&ldo;小妾丑陋，不堪拜见，免了罢。&rdo;谢希大道：&ldo;哥，这话难说。当初有言在先，不为嫂子，俺每怎么儿来？何况见有我尊亲花大哥在上，先做友，后做亲，又不同别人。请出来见见怕怎的？&rdo;西门庆笑不动身。应伯爵道：&ldo;哥，你不要笑，俺每都拿着拜见钱在这里，不白教他出来见。&rdo;西门庆道：&ldo;你这狗才，单管胡说。&rdo;吃他再三逼迫不过，叫过玳安来，教他后边说去。半日，玳安出来回说：&ldo;六娘道，免了罢。&rdo;应伯爵道：&ldo;就是你这小狗骨秃儿的鬼！你几时往后边去，就来哄我？&rdo;玳安道：&ldo;小的莫不哄应二爹！二爹进去问不是？&rdo;伯爵道：&ldo;你量我不敢进去？左右花园中熟径，好不好我走进去，连你那几位娘都拉了出来。&rdo;玳安道：&ldo;俺家那大猱狮狗，好不利害。倒没有把应二爹下半截撕下来。&rdo;伯爵故意下席，赶着玳安踢两脚，笑道：&ldo;好小狗骨秃儿，你伤的我好！趁早与我后边请去。请不将来，打二十栏杆。&rdo;把众人、四个唱的都笑了。玳安走到下边立着，把眼只看着他爹不动身。西门庆无法可处，只得叫过玳安近前，吩咐：&ldo;对你六娘说，收拾了出来见见罢。&rdo;那玳安去了半日出来，复请了西门庆进去。然后才把脚下人赶出去，关上仪门。孟玉楼、潘金莲百方撺掇，替他抿头，戴花翠，打发他出来。厅上铺下锦毡绣毯，四个唱的，都到后边弹乐器，导引前行。麝兰［云爱］［云逮］，丝竹和鸣。妇人身穿大红五彩通袖罗袍，下着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腰里束着碧玉女带，腕上笼着金压袖。胸前缨落缤纷，裙边环佩叮当，头上珠翠堆盈，鬓畔宝钗半卸，粉面宜贴翠花钿，湘裙越显红鸳小。正是：

恍似［女亘］嫦离月殿，犹如神女到筵前。

当下四个唱的，琵琶筝弦，簇拥妇人，花枝招展，绣带飘摇，望上朝拜。慌的众人都下席来，还礼不迭。

却说孟玉楼、潘金莲、李娇儿簇拥着月娘都在大厅软壁后听觑，听见唱&ldo;喜得功名遂&rdo;，唱到&ldo;天之配合一对儿，如鸾似凤&rdo;，直至&ldo;永团圆，世世夫妻&rdo;。金莲向月娘说道：&ldo;大姐姐，你听唱的！小老婆今日不该唱这一套，他做了一对鱼水团圆，世世夫妻，把姐姐放到那里？&rdo;那月娘虽故好性儿，听了这两句，未免有几分恼在心头。又见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见李瓶儿出来上拜，恨不得生出几个口来夸奖奉承，说道：&ldo;我这嫂子，端的寰中少有，盖世无双！休说德性温良，举止沉重，自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寻不出来。那里有哥这样大福？俺每今日得见嫂子一面，明日死也得好处。&rdo;因唤玳安儿：&ldo;快请你娘回房里，只怕劳动着，倒值了多的。&rdo;吴月娘众人听了，骂扯淡轻嘴的囚根子不绝。良久，李瓶儿下来。四个唱的见他手里有钱，都乱趋奉着他，娘长娘短，替他拾花翠，叠衣裳，无所不至。

月娘归房，甚是不乐。只见玳安、平安接了许多拜钱，也有尺头、衣服并人情礼，盒子盛着，拿到月娘房里。月娘正眼也不看，骂道：&ldo;贼囚根子！拿送到前头就是了，平白拿到我房里来做甚么？&rdo;玳安道：&ldo;爹吩咐拿到娘房里来。&rdo;月娘叫玉箫接了，掠在床上去。不一时，吴大舅吃了第二道汤饭，走进后边来见月娘。月娘见他哥进房来，连忙与他哥哥行礼毕，坐下。吴大舅道：&ldo;昨日你嫂子在这里打搅，又多谢姐夫送了桌面去。到家对我说，你与姐夫两下不说话。我执着要来劝你，不想姐夫今日又请。姐姐，你若这等，把你从前一场好都没了。自古痴人畏妇，贤女畏夫。三从四德，乃妇道之常。今后他行的事，你休要拦他，料姐夫他也不肯差了。落的做好好先生，才显出你贤德来。&rdo;月娘道：&ldo;早贤德好来，不教人这般憎嫌。他有了他富贵的姐姐，把我这穷官儿家丫头，只当忘故了的算帐。你也不要管他，左右是我，随他把我怎么的罢！贼强人，从几时这等变心来？&rdo;说着，月娘就哭了。吴大舅道：&ldo;姐姐，你这个就差了。你我不是那等人家，快休如此。你两口儿好好的，俺每走来也有光辉些！&rdo;劝月娘一回。小玉拿茶来。吃毕茶，只见前边使小厮来请，吴大舅便作辞月娘出来。当下众人吃至掌灯以后，就起身散了。四个唱的，李瓶儿每人都是一方销金汗巾儿，五钱银子，欢喜回家。自此西门庆连在瓶儿房里歇了数夜。别人都罢了，只有潘金莲恼的要不的，背地唆调吴月娘与李瓶儿合气。对着李瓶儿，又说月娘容不的人。李瓶儿尚不知堕他计中，每以姐姐呼之，与他亲厚尤密。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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