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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原来大人家有两层窗寮，外面为窗，里面为寮。妇人打发丫鬟出去，关上里面两扇窗寮，房中掌着灯烛，外边通看不见。这迎春丫头，今年已十七岁，颇知事体，见他两个今夜偷期，悄悄向窗下，用头上簪子挺签破窗寮上纸，往里窥觑。端的二人怎样交接？但见：

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正是：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苏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房中二人云雨，不料迎春在窗外，听看得明明白白。听见西门庆问妇人多少青春。李瓶儿道：&ldo;奴今年二十三岁。&rdo;因问：&ldo;他大娘贵庚？&rdo;西门庆道：&ldo;房下二十六岁了。&rdo;妇人道：&ldo;原来长奴三岁，到明日买分礼儿过去，看看大娘，只怕不好亲近。&rdo;西门庆道：&ldo;房下自来好性儿。&rdo;妇人又问：&ldo;你头里过这边来，他大娘知道不知？倘或问你时，你怎生回答？&rdo;西门庆道：&ldo;俺房下都在后边第四层房子里，惟有我第五个小妾潘氏，在这前边花园内，独自一所楼房居住，他不敢管我。&rdo;妇人道：&ldo;他五娘贵庚多少？&rdo;西门庆道：&ldo;他与大房下同年。&rdo;妇人道：&ldo;又好了，若不嫌奴有玷，奴就拜他五娘做个姐姐罢。到明日，讨他大娘和五娘的脚样儿来，奴亲自做两双鞋儿过去，以表奴情。&rdo;说着，又将头上关顶的金簪儿拨下两根来，替西门庆带在头上，说道：&ldo;若在院里，休要叫花子虚看见。&rdo;西门庆道：&ldo;这理会得。&rdo;当下二人如胶似漆，盘桓到五更时分。窗外鸡叫，东方渐白，西门庆恐怕子虚来家，整衣而起，照前越墙而过。两个约定暗号儿，但子虚不在家，这边就使丫鬟在墙头上暗暗以咳嗽为号，或先丢块瓦儿，见这边无人，方才上墙，这边西门庆便用梯凳扒过墙来。两个隔墙酬和，窃玉偷香，不由大门行走，街房邻舍怎的晓得？有诗为证：

月落花阴夜漏长，相逢疑是梦高唐。

夜深偷把银缸照，犹恐憨奴瞰隙光。

却说西门庆扒过墙来，走到潘金莲房里。金莲还睡未起，因问：&ldo;你昨日也不知又往那里去了这一夜？也不对奴说一声儿。&rdo;西门庆道：&ldo;花二哥又使小厮邀我往院里去，吃了半夜酒，才脱身走来家。&rdo;金莲虽故信了，还有几分疑影在心。一日，同孟玉楼饭后在花园亭子上做针指，猛可见一块瓦儿打在面前。那孟玉楼低着头纳鞋，没看见。这潘金莲单单把眼四下观看，影影绰绰只见隔壁墙头上一个白面探了一探，就下去了。金莲忙推玉楼，指与他瞧，说道：&ldo;三姐姐，你看这个，是隔壁花家那大丫头，想是上墙瞧花儿，看见俺们在这里，他就下去了。&rdo;说毕，也就罢了。到晚夕，西门庆自外赴席来家，进金莲房中。金莲与他接了衣裳，问他。饭不吃，茶也不吃，趔趄着脚儿，只往前边花园里走。这潘金莲贼留心，暗暗看着他。坐了好一回，只见先头那丫头在墙头上打了个照面，这西门庆就踏着梯凳过墙去了。那边李瓶儿接入房中，两个厮会不题。

这潘金莲归到房中，翻来复去，通一夜不曾睡。将到天明，只见西门庆过来，推开房门，妇人睡在床上，不理他。那西门庆先带几分愧色，挨近他床上坐下。妇人见他来，跳起来坐着，一手撮着他耳朵，骂道：&ldo;好负心的贼！你昨日端的那里去来？把老娘气了一夜！你原来干的那茧儿，我已是晓得不耐烦了！趁早实说，从前已往，与隔壁花家那y妇偷了几遭？一一说出来，我便罢休。但瞒着一字儿，到明日你前脚儿过去，后脚我就吆喝起来，教你负心的囚根子死无葬身之地！你安下人标住他汉子在院里过夜，却这里要他老婆。我教你吃不了包着走！嗔道昨日大白日里，我和孟三姐在花园里做生活，只见他家那大丫头在墙那边探头舒脑的，原来是那y妇使的勾使鬼来勾你来了。你还哄我老娘！前日他家那忘八，半夜叫了你往院里去，原来他家就是院里！&rdo;西门庆听了，慌的装矮子，只跌脚跪在地下，笑嘻嘻央及说道：&ldo;怪小油嘴儿，禁声些！实不瞒你，他如此这般问了你两个的年纪，到明日讨了鞋样去，每人替你做双鞋儿，要拜认你两个做姐姐，他情愿做妹子。&rdo;金莲道：&ldo;我是不要那y妇认甚哥哥姐姐的。他要了人家汉子，又来献小殷勤儿，我老娘眼里是放不下砂子的人，肯叫你在我跟前弄了鬼儿去！&rdo;说着一只手把他裤子扯开，只见那话软仃当，银托子还带在上面，问道：&ldo;你实说，与y妇弄了几遭？&rdo;西门庆道：&ldo;弄到有数儿的，只一遭。&rdo;妇人道：&ldo;你赌个誓，一遭就弄的他恁软如鼻涕浓如酱，却如风瘫了一般的！有些硬朗气儿也是人心。&rdo;说着把托子一揪，挂下来，骂道：&ldo;没羞的强盗，嗔道教我那里没寻，原来把这行货子悄地带出，和那y妇［入日］捣去了。&rdo;西门庆满脸儿陪笑说道：&ldo;怪小y妇儿，麻犯人死了，他再三教我捎了上覆来，他到明日过来与你磕头，还要替你做鞋。昨日使丫头替了吴家的样子去了。今日教我捎了这一对寿字簪儿送你。&rdo;于是除了帽子，向头上拔将下来，递与金莲。金莲接在手内观看，却是两根番石青填地、金玲珑寿字簪儿，乃御前所制，宫里出来的，甚是奇巧。金莲满心欢喜，说道：&ldo;既是如此，我不言语便了。等你过那边去，我这里与你两个观风，教你两个自在［入日］捣。你心下如何？&rdo;那西门庆欢喜的双手搂抱着说道：&ldo;我的乖乖的儿，正是如此。不枉的养儿，──不在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我到明日梯己买一套妆花衣服谢你。&rdo;妇人道：&ldo;我不信那蜜嘴糖舌，既要老娘替你二人周旋，要依我三件事。&rdo;西门庆道：&ldo;不拘几件，我都依。&rdo;妇人道：&ldo;头一件不许你往院里去；第二件要依我说话；第三件你过去和他睡了，来家就要告我说，一字不许你瞒我。&rdo;西门庆道：&ldo;这个不打紧，都依你便了。&rdo;

自此为始，西门庆过去睡了来，就告妇人说：&ldo;李瓶儿怎的生得白净，身软如绵花，好风月，又善饮。俺两个帐子里放着果盒，看牌饮酒，常玩耍半夜不睡。&rdo;又向袖中取出一个物件儿来，递与金莲瞧，道：&ldo;此是他老公公内府画出来的，俺两个点着灯，看着上面行事。&rdo;金莲接在手中，展开观看。有词为证：

内府衢花绫裱，牙签锦带妆成。大青小绿细描金，镶嵌斗方干净。女赛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双双帐内惯交锋。解名二十四，春意动关情。

金莲从前至尾看了一遍，不肯放手，就交与春梅道：&ldo;好生收在我箱子内，早晚看着耍子。&rdo;西门庆道：&ldo;你看两日，还交与我。此是人的爱物儿，我借了他来家瞧瞧，还与他。&rdo;金莲道：&ldo;他的东西，如何到我家？我又不曾从他手里要将来。就是打也打不出去。&rdo;西门庆道：&ldo;怪小奴才儿，休要耍问&rdo;赶着夺那手卷。金莲道：&ldo;你若夺一夺儿，赌个手段，我就把他扯得稀烂，大家看不成。&rdo;西门庆笑道：&ldo;我也没法了，随你看完了与他罢么。你还了他这个去，他还有个稀奇物件儿哩，到明日我要了来与你。&rdo;金莲道：&ldo;我儿，谁养得你恁乖？你拿了来，我方与你这手卷去。&rdo;两个絮聒了一回。晚夕，金莲在房中香薰鸳被，款设银灯，艳妆澡牝，与西门庆展开手卷，在锦帐之中效&ldo;于飞&rdo;之乐。看观听说：巫蛊魇昧之物，自古有之。金莲自从叫刘瞎子回背之后，不上几时，使西门庆变嗔怒而为宠爱，化忧辱而为欢娱，再不敢制他。正是：饶你jian似鬼，也吃洗脚水。有词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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