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被子瞬间变成又重又硬的冰块,明明只觉得从脚板到头像浸在寒冰水里,他的牙齿发出嘚嘚的颤动声,抖着手抱紧怀里热度流失很快的暖手袋,意识开始模糊。掉在一边的手机彻底暗了下去,屏幕也结冰了。“喂喂?!小明!”俞蘅心急如焚,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许多人在喊叫,可是明明一直没有回应,这让他担忧极了。等明明那边挂断了电话,他觉得事情不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江天市避雪区乱成那样?这也太突然了!再打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俞蘅也没心情收拾门窗了,抱起工具箱就要进屋,忽然听见铜锣声敲得哐哐响,那是巡逻队的信号声,用的是村子正月游神时敲锣打鼓时用的老锣,声音沉闷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他立刻将工具箱放在回廊上,跑出去看情况,还没跑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卖力大喊:“看后山!后山啊!!后山变成白色的了!”俞蘅停下脚步,三两下跳上院子的柴火垛子翻上屋顶。因为有防护罩,所以后山那些山林早就褪去那层厚重的积雪,平时看过去都是营养不良的黄绿色。这时候看去,俞蘅却只看到一层冰晶将绿色覆盖,后山的绿色变成一大片白色的雪雕,而那白色正在往山脚下蔓延!离得这么远,俞蘅却好像能够感觉到寒流铺面而至,携卷着冰封一切的致命力量。惊惧!“快躲起来!那是寒流!会死人的!”俞蘅大喊着跳下屋顶,立刻喊隔壁的周清湖。周清湖说她爸妈和弟弟弟妹都还没回来,他就让周清湖赶紧带着家里人躲地窖,转身立刻打电话给周建业,电话里周建业存疑:“不至于吧?”“你自己看!山都变成白色的了!三弟,你立刻带着家人躲起来,最好躲地窖里,通知七叔他们!”挂断电话后他喊醒周清荣,让郑涵带着孩子立刻躲到地窖,他们本来就打算晚上住地窖的,因此地窖里面床和被褥都很齐全。“赶紧的!快点!”周清荣还没睡醒,见俞蘅语气严肃便抱一手抱起周昊钧,另一手扶着郑涵下地窖,俞蘅则爬到从地窖伸出来的火墙夹层顶部,将盖子打开以作排烟,最后才进地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屋檐瓦片颤动声、院子里晾晒的衣服甩动的噗噗声,还有地窖上耳房玻璃窗的玻璃的崩裂声。有了不得的力量,来了。寒冬已至22“快跑躲起来!”铜锣嘶哑地呐喊,咚咚咚咚地将整个村子都吵起来,靠后山住的村民眼看着地面一层层结冰并且往他们家门口袭来,有的吓得飞奔进屋躲进放被子的柜子里,有的抱孩子扶老人跳进了地窖里,也有的慌不择路往外村外跑的。大自然的磅礴力量在这一刻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他们从心底畏惧、惊恐,却无能为力。看不见的力量不停推进,如点石成金般,触碰万物而成冰,一个村民在关门的时候手突然刺痛,他受惊地将手收回来,却又惊觉脚板一凉,低头看去,他发出痛苦的大叫:“啊啊啊!”他的亲人站在后方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身体从脚部开始冻结,眨眼之间下半身就成了冰雕。“老公!”妻子飞奔过去抱住他,男人瞪大眼睛,艰难地说:“走——”妻子抱住他将他往家里拖,却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家里其他人被吓得不轻,赶紧要过去拉,男人撑着一口气喊:“别上手,用热水快点!”一句话说话,嘴巴也被冻住了,只剩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要溢出眼眶。一锅热水被端下来,现在老亢村中大多数人家都有炕,烧炕省电省钱很受欢迎,因此要热水很方便。家人在水缸里舀冷水稍微兑一下,然后兜头一浇。咔擦咔擦。禁锢身体的冰层断裂从身体滑落,被冻在一起的两夫妻却已经意识模糊,直愣愣往下砸。这可不得了!家里人赶紧抱住,拖着就往地窖跑。脸盆在地上滚了两圈,呈四十五度斜着被钉在地上,流淌的水也冻结成冰。周家的地窖里,俞蘅关上灶门,严丝合缝,火墙烧起来,烟气顺着往上走,很快火墙就有了温度。先一步下来的周清荣早就将发电机打开,然后接通了电暖气。呼呼的暖气在整理得干净整洁有序的地窖里散开。紧张的情绪还在胸腔发酵,周清荣惊魂甫定:“妈,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正在睡觉,突然就被他妈喊着冲到地窖,脑子还是懵的。俞蘅喘着气,搬过一张椅子站上去,伸手去触碰天花板,有些凉。他跳下来坐在椅子上,说起刚刚的见闻,“有些吓人。”周清荣瞪大眼睛:“那是非常吓人啊妈!”他跳起来,学着俞蘅去摸天花板。天花板那一层做得非常厚实,他们改造地窖的时候重新铺了好几层,明明刚刚俞蘅去摸的时候只是有点凉,这会儿他去摸,却觉得手指被针戳了一下,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感。“这么冰!”俞蘅给周建业打电话,此时已经打不通了。“希望你三叔没事。”想起昨天晚上的恶狼群,俞蘅也不得不感叹这都是命!周建业家也是有地窖的,后来也改造过,和隔壁村的地窖相比肯定要更加安全,结果除了周建业的女儿周清湖一家子和周建业的孙子孙女在家,周建业夫妻和周清水夫妻都不在家!周清荣早上跟着周建业一起去隔壁村,后来被那些的血腥场面吓到了,于是帮忙带着周清水的孩子们一起先回老亢村。周清荣也丧丧地将手机放下,他抬起头,看见火墙上有水珠在滑落,一滴又又一滴,于是脸色大变。他小心地伸手去摸火墙,刚刚才开始暖起来的火墙已经冰冷一片,触手潮湿。他看向俞蘅,难以置信地问:“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冷空气?寒流?他妈的威力这么大的吗!”烧着火的火墙也能被扑灭吗?!周清荣感觉在自己在做梦,还是噩梦。俞蘅也没想到这股力量这么厉害,他在这地窖是做了两手准备,有使用汽油发电机启动的电暖气,也砌了一面火墙,里面放炭和柴火,烧起来之后能将这面墙烘暖,人靠着能取暖。着实没想到火墙刚烧起来,热度还没上来火墙就冰冷一片,甚至还滴水了!这必定是冷热相交造成的,可见那股将后山山林冻成白色的力量多么恐怖。他靠着灶门听动静,连打开灶门看看火墙层里面是什么情况都不敢。“算了,有电暖气也行,都过来吧,我们裹被子。”冷气从四面八方挤过来,俞蘅觉得冷,便招呼一家人一起爬上床,将电暖气对着床,一手抱着大孙子,一手拽着被子。周昊钧紧紧抱着他,小声问:“奶,我们这是在躲怪物吗?超人什么时候来?”“我们躲在这里怪物进不来。”在地窖的日子并不舒服,首先,通风口处俞蘅他们根本不敢靠近,那个地方从那一天开始就有极致的寒气涌进来,管道结冰,可是又不能堵住不然的话空气不流通人待在地窖会被憋死,于是就开另一台电暖气对着那里吹,弄得地窖里化冰后总是十分潮湿。可是不让电暖气对着也不行,通风口很快就会被堵住。化的雪水被周清荣不停地拿拖把吸住拧在桶里,攒了许多桶堆在俞蘅的储物戒指中。第二个就是对外面未知变化的恐惧,周清荣他们简直寝食难安,狭窄幽闭的生活使得他们产生一些消极情绪,俞蘅得时刻注意他们的精神状况及时疏导。特别是郑涵,她有一些产后忧郁症,再窝在地窖里对她的精神压力特别大。至于食物来源,这对他们来说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地窖里一直开着手电筒,蜡烛点不燃总是会很快扑灭。为了防止通风口的极度寒冷空气对人体的不适,俞蘅还拿厚被子将通风口方向和大床这边隔开,只是几乎不用一天,那床厚被子就会变成落汤鸡,湿哒哒地变得厚重,铁丝都挂不住它。俞蘅便奢侈地不停换新的,饶是这样,他和郑涵还是患了头风病,他的膝盖关节也总是刺刺的痛,没办法只好常给自己针灸,膏药不停地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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