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淡下来,路上人大多行色匆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队。转过街角,迎面一名跛腿小贩,肩上挑着糖糕担子,一瘸一拐地向着软轿走来。粗糙而敦厚的面容上,满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皱纹和印记,一眼望去,正和这城中寻常中年商贩一样。
青绸软轿向北,商贩往南,眼看便要擦肩而过。就在此刻,树上一只乌鸦突然惊飞而起,荆烈本能地抬头一望,几乎同时,一点光芒如闪电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飞入轿。
&ldo;要尉迟大人为我守卫,当真过意不去。&rdo;
依旧没了骨头一般靠在侍婢身上,易秋楼开口向面前之人道谢。
&ldo;说哪里话。&rdo;尉迟方直率说道,&ldo;方兄遇害,我没能救下他,已是万分抱歉。如今只有尽快抓住凶手,免得他再害人。&rdo;
&ldo;正是,正是。不过,&rdo;长史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周围,&ldo;不知道那刺客会不会中计?倘若被他发现了……&rdo;
此刻二人正在易秋楼的卧室之中。诱敌之计本是计中计,乘着长史平日常用软轿出门的是李淳风,而尉迟方则被请来埋伏在易府,以防万一。
&ldo;放心,&rdo;尉迟方显得信心十足,&ldo;有我在,刺客决伤不了你。&rdo;
&ldo;如此便好。&rdo;安心地叹了口气,缩回锦被之中,他又想起什么似地探出了头,&ldo;可李先生那边……&rdo;
&ldo;荆烈已随同保护。李兄行事向来有分寸,一定早有应变之方。&rdo;提起李淳风,尉迟方看似比对自己信心还要多出十分。
几乎在那道劲风袭来的同时,荆烈也立即拔出刀来,但仍然迟了一步。寒光一闪,已没入轿帘。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小贩此刻判若两人,身体旋转的同时飞出两脚,将糖糕担子踢向荆烈,自己则抽出了那根扁担,向后疾退。动作潇洒敏捷,一气呵成,显然训练有素。
但荆烈是何等人,他号称京城第一捕,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他大喝一声,丝毫不理会向自己直飞过来的箩筐,而是猛一跺脚,身形如疾风一般从间隙中插了过去,与此同时,袖中飞出一条铁链,黑沉沉地套向对方脖颈。刺客显然怔了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身手如此快速,稍一分神颈项已被铁链缠绕,眼中顿时流露出惊恐绝望之色,嘶声道:&ldo;你……&rdo;不等他说完,荆烈右手拉住铁链发力,勒住刺客咽喉将他带向自身,耳边只听到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之声。
&ldo;留手!&rdo;
一个声音喝道。荆烈闻言顿了顿,手腕一翻,铁链兜了半个圈子,刺客要害受制,只得跟着旋转,重心不稳,一跤摔在地上。荆烈正要上前,突然啊了一声,一手捂住腹部,身体弯了下来。
这的确是个好时机。刺客飞快解下颈间锁链,抓起扁担便要飞奔。却在刹那间硬生生顿住脚步,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张大了嘴,然后缓缓双膝跪地。
一柄剑,一柄明晃晃的剑不知从何处飞来,没入了他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把前胸染成鲜红。刺客颓然倒地,一动不动。一直紧紧抓着扁担的右手此刻才松开,带着临终前的挣扎与不甘。在他身前,一人负手而立,白色道袍,身材修长,面貌清癯。
&ldo;可惜……&rdo;方才说话的人此刻从轿中走了出来,正是伪装成易秋楼的李淳风。他手中握着一只青铜面具,面具的眉心有一处凹陷,却是方才刺客铅丸射中的地方。
荆烈面色灰白,摇摇欲坠,正要直起身,却被李淳风一把按下。
&ldo;别动。&rdo;
揭开荆烈的衣襟,只见他胸腹之间一片乌青。幸好他贴身穿了护甲,否则刺客意图逃走时发出的那一枚铅丸便要将身体洞穿。李淳风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倒在掌心搓散了,尔后涂抹在伤处,顿时疼痛大为减轻。见他已无大碍,李淳风这才将目光转向站在刺客身旁的白衣道人。
&ldo;还有救吗?&rdo;
默然片刻,道人冷冷道:&ldo;你请我出手,就该知道后果。&rdo;
叹了口气,李淳风望向地上毫无生机的躯体:&ldo;天绝之剑……你的剑果然是无情物。&rdo;
荆烈显然有点愣神,此刻才反应过来,是眼前这鬼魅一般的道人杀了刺客,救了自己,忙道:&ldo;荆某谢道长相救之恩!&rdo;
&ldo;不必。&rdo;道人吐出两个字,弄得荆烈怔怔发呆。李淳风心下了然,拱手道:&ldo;承蒙援手,多谢多谢。此间事了,他日必携桃花酿,与君共谋一醉。&rdo;
道人脸上这才有了笑意:&ldo;好,莫让我久候。&rdo;再不多话,转身便走。
荆烈好奇道:&ldo;这位是谁?&rdo;
&ldo;朋友。&rdo;
李淳风抛下面具,径直走到尸体旁,翻检了片刻,手中多了一只小小铁盒,长而扁,毫不起眼,却令李淳风双目为之一亮。荆烈忍不住问道:&ldo;什么物什?&rdo;
李淳风伸手一拨旁边机括,扑的一声,一枚铅丸从下方圆口中射出,钉入地下,将坚硬的地面凿出一个深坑。
&ldo;凶器!&rdo;
&ldo;正是。&rdo;
李淳风顺手将盒收入自己怀中,翻转尸体,一样东西从他身上掉了出来。那是块木牌,因为摩挲日久,表面黑漆已退,变成乌油油的润泽光彩,牌上刻着一个&ldo;羽&rdo;字。
&ldo;原来是叛逆余党!&rdo;
酒肆主人目光中露出一丝异色:&ldo;荆大人见过?&rdo;
&ldo;没错!&rdo;接过李淳风递来的木牌,荆烈仔细看了看,&ldo;八年前……&rdo;
夏王窦建德是隋末另一股割据势力,其人慷慨豪侠,骁勇善战,盘踞山东河北一带,后因援助王世充被擒。王是险诈小人,他则甚有英雄气,颇得人心。这样的人,自然是唐王朝的心腹之患,于是饶了王世充,却必斩窦建德。临刑之前,朝廷收到密报,有死士谋劫法场。
&ldo;那些人大约有十来个,个个武艺高强,而且似乎有邪术。&rdo;一边回忆,荆烈一边说道,&ldo;围捕的百余名官兵死伤大半,直到后来出现了几名蒙面神秘人,局势才得扭转,全歼了逆党。事后检看,死者身上都带着一块这样的木牌。&rdo;
&ldo;看来羽字系最终投奔了窦氏。&rdo;
&ldo;羽字系?&rdo;
&ldo;嗯。&rdo;种桃道人曾对李淳风说过游侠令秘史,其中提到以江湖散客为主的一支,便是羽字系。
&ldo;这可麻烦了。&rdo;荆烈蹙眉,&ldo;难道这里有叛逆的阴谋?&rdo;
&ldo;此刻还不能断言。荆大人还能行走吗?&rdo;
荆烈活动了一下,伤处疼痛已减轻了不少:&ldo;无碍。&rdo;
&ldo;好,回长史府上。&rdo;男子湛然双目此刻微微眯了起来,&ldo;若我猜得不错,他们的经历想必更为有趣。&rdo;
如果有两团丝棉,尉迟方很想将自己耳朵堵住;倘若只有一团,好歹也可将易秋楼的嘴堵住。不幸的是此刻他的手中连一根丝线也无,只好听凭长史大人翻来覆去地诉说自己的不安与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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