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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易秋楼缩了缩脖子，登时不自在起来，不着痕迹地向边上移动了一下，好像生怕那致命的弹丸还会从那里落下。

&ldo;不必担心，&rdo;看出自己上司的畏惧，荆烈轻描淡写地说道，&ldo;那刺客杀人之前必有预警，此事已成惯例。&rdo;

言下之意易秋楼并非行刺目标，不必杯弓蛇影。长史不禁尴尬，好在他虽然惜命，个性倒豁达大度，不以为忤：&ldo;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rdo;

话音方落，一人接道：&ldo;不错，这便是此事的关键了。&rdo;

听到这声音，易秋楼不禁喜形于色，叫道：&ldo;李先生!&rdo;门口那人青衫木屐，身形修长，正是李淳风。

易公子上前一步，抓住青衫男子的袖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ldo;嗨，你总算来了。&rdo;

&ldo;公子有约，不敢不至。&rdo;来人话说得悠闲，倒好像约的不是杀人查案，而是风雅诗会一般。荆烈却皱起了眉头：&ldo;这位是……&rdo;

&ldo;随意楼中李淳风。&rdo;不等易秋楼开口，酒肆主人先行拱手，&ldo;见过荆大人。&rdo;

&ldo;久仰李先生大名，长安城中都说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rdo;荆烈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长史，&ldo;原来易大人请了这样的高人相助，却胜过荆某多多。&rdo;

弦外之音连易公子这样一向迟钝的人都听了出来，刚想张口，李淳风已接道：&ldo;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八个字，该当璧还荆大人才是。除了长安第一神捕，还有谁担得起这个名头?至于在下，拿人钱财替人筹谋而已，小小营生，不足挂齿。&rdo;

&ldo;那么这件事，李先生如何筹谋?&rdo;荆烈步步紧逼，竟然不留余地。

&ldo;有因方有果，追根溯源，无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必有其&lso;因&rso;。找到它，事情便迎刃而解。&rdo;

&ldo;高见，&rdo;虽是称赞，荆烈脸上的揶揄神色却显而易见，&ldo;可惜在下愚鲁，只知道勘查行踪、追寻痕迹，至于因果，便不能明了了。&rdo;

&ldo;其实也不难。&rdo;丝毫未觉对方敌意，李淳风笑吟吟说道：&ldo;比如荆大人此刻身在此地，便是因;下一刻府中来人传唤，即是果啊。&rdo;

&ldo;哼，我府中何曾‐‐&rdo;

一句话尚未说完，一名亲随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叫道：&ldo;荆大人!不好了，你家孩儿晕厥了，夫人要你赶紧回去!&rdo;

室中突然静了下来，亲随有些发愣，左右看看，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过了片刻荆烈方才醒悟过来：&ldo;你……这……你怎知道?!&rdo;

这句话却是对李淳风说的。酒肆主人毫不在意地道：&ldo;如前所说，因果而已。至于令郎病症，药方中须去掉青蒿一味，便无妨了。&rdo;

眼看荆烈仓皇告辞，易秋楼竖起了大拇指。

&ldo;原来李先生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秋楼今日可是大开眼界呀。&rdo;

&ldo;哈。其实不过是见到他身上药渍，偶然想到。&rdo;

&ldo;药渍?&rdo;细一回想，荆烈袖口处确实有一块显眼的痕迹。

&ldo;近日城中小儿疫病盛行，医者往往依照神农方加入青蒿。殊不知此次疫病以寒毒为主，青蒿性寒，一旦过量，两个时辰之内病儿便会抽搐晕厥。荆大人身上青蒿气味甚烈，因此断定他家必有病孩，且用错药物。&rdo;

&ldo;但你怎知他家人会来寻他?&rdo;

&ldo;依常理判断。荆大人袖口、衣领均有药渍，显然是亲自为孩儿喂药，怜子之情可知，家人又怎敢怠慢?&rdo;微微一笑，李淳风道：&ldo;没想到名震长安、冷面无情的&lso;天罗地网&rso;，竟是位慈父。&rdo;

&ldo;妙啊!&rdo;双手一拍，长史大人显得兴高采烈，&ldo;难怪马周对你推崇备至‐‐对了，你方才说追根溯源，是什么意思?&rdo;

&ldo;常人行事必有目的，作恶者也是如此，真正的无头案极少。寻得了动机，祸首便呼之欲出。公子可知死去六人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平时是否经常来往，有何特殊之处吗?&rdo;

&ldo;这……&rdo;易秋楼抬起头来仔细想了想，道：&ldo;两名内侍一人隶属东宫，一人侍奉杨娘娘，其余几人似乎也并没有特别交情。至于身份背景，有山东世族，也有江南寒士，更有前朝降臣，实在想不出为何被害。&rdo;

&ldo;嗯，如此说来，为钱财杀人的可能性便增加了。凶手不可能与这些人同时有仇，除非收了别人的买命钱。&rdo;啪的一声捏开一枚花生，青衫男子眼中光芒一闪而过，&ldo;也许当真是刺客集团死灰复燃。&rdo;

&ldo;什么?&rdo;易秋楼刚想问个究竟，门口突然卷入一阵旋风，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道：&ldo;怎么回事?是谁杀了老师?&rdo;

在场众人眼前都是一亮，那是一名女子，带着两个侍女。侧面看去，女子身上穿着的并非绫罗绸缎，而是男子式的素白长袍，袖口紧束。发髻也不是时下流行的高髻，却是天然云鬓挽起，只插了一支艳红通透的珊瑚簪子，簪头刻成一朵莲花。

易秋楼脸上表情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连忙拱手行礼，道：&ldo;郡主!你怎会来这里?&rdo;

还未回答，身后一名小侍女已经开口：&ldo;刘学士是郡主的老师，教习琴艺已经好几个月了，郡主为何来不得?&rdo;

&ldo;咳，岂敢岂敢。下官的意思是，这里刚发生凶杀事件，恐怕对郡主不利。&rdo;

&ldo;无妨。&rdo;来人这一句斩钉截铁，毫无辩驳余地。她转头看着地上死尸，脸上竟无一般女子常见的恐惧之色，而是叹了口气，郑重行弟子礼，而后才转过头去，低声道：&ldo;谁杀了他?&rdo;

&ldo;正在勘察，&rdo;易秋楼终于有了插话机会，连忙殷勤道：&ldo;郡主不必担心，有下官在此，定能擒获真凶，为刘学士……。&rdo;

女子截断了他的话，道：&ldo;不必多说，只要你担保一件事：三日之内，让凶手伏法。&rdo;

&ldo;这……这……&rdo;

&ldo;这是强人所难。&rdo;接话的却是一直袖手旁观的李淳风。女子回头，如惊鸿一瞥。恍惚一道白光，又或是一轮明月，李淳风突然明白方才易秋楼为何如此诚惶诚恐。额际开阔，双眉淡远，是聪明智慧之相;鼻高而挺，李氏皇族特有的隆准显示出柔弱外表下隐藏着的决断和勇气。总体说来，这面貌绝非十全十美，但只要看她一眼，便再难将眼神分向别人。如皓月当空，群星自然黯淡无光。

&ldo;你是何人?&rdo;

&ldo;闲人。&rdo;

目光转过，女子不再看他：&ldo;长史大人，官衙办案，何时允许闲人旁观了?&rdo;

&ldo;既不容我旁观，为何又容郡主限定时日?&rdo;

&ldo;你说什么?&rdo;这一回双目注视对方，隐隐含有怒气。这女子虽然容貌秀雅，却天生有一种威仪，令人不可逼视。年长侍女已经喝道：&ldo;大胆!怎敢对拂云郡主无礼!&rdo;

长安城中，拂云郡主之名无人不知。她是太宗姐姐平阳公主与柴绍的女儿，一向深得皇帝欢心。平阳公主性情坚毅，胆略过人，曾为李渊起事召集兵马，俨然女将军。后病逝于军中，高祖痛悼，亲手以军礼葬之，女子而葬以将军之仪，王朝历史中可谓空前绝后。太宗与长孙皇后极为喜爱此女，诏封郡主，并将当初宇文化及私邸赐予她做别院。京中盛传她的美貌，与杨淑妃、莫邪夫人并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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