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千豪一手将皮缰缠在腕上,一手紧紧抓着马鞍的扶把,面色苍白得带着青森森的冷漠,他的目光直愣愣的注视着远方,像是在神触着层云重雾中的那一份落寞,他左右的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则连一句话也不敢吭,尽管苦着脸抽冷气……秋风刮着,可真够凄厉,打起降哨子在转,拂过人马身上,冰寒得刺骨,宛如无尽的冰雪渣子朝身上洒,还夹在那极似哭号的呼啸声里,一次一次的奔向远方。
二头陀蓝扬善就这不久的功夫,已与他身边并辔而驰的黑鲨祁老六混熟了,这位二头陀一五一十的将遇着紫千豪的经过讲了个一明二白,祁老六愧疚着,关切着,更有说不出的焦惶,他低低的道:&ldo;我说,蓝老哥,孤竹帮的一副重担,全负在老大一个人的肩上,任什么大小事也得由我们当家的躬亲辛劳,想起来,我们这些做弟兄的实在汗颜,眼前,老大又挂了重彩……唉……
蓝扬善也唱了一声,道:
&ldo;说不难事情并没有到太糟的地步,咱们赶上去接应还来得及也不一定……但大家伙可不用急,这不是发急的事,你看看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这,又何苦来哪?&rdo;
摇摇头,祁老大道:
&ldo;你不知道,老哥,我们当家的脾气很怪,他生平最恨的事便是手下们不听调度,达不成交待下的使命,当家的平素不容易发火,但只要他一怒起来,别说我们这几个,连坐第二把交椅的老苟也不敢吭气……&rdo;接着,他又道:&ldo;你看吧,这次事情以后,总有几个倒霉的哥儿要被发交&lso;铁旗堂&rso;议处,吃不了兜着走!&rdo;
&ldo;铁旗堂?&rdo;蓝扬善道,&ldo;可是执法的堂口?&rdo;
祁老六颔首道:
&ldo;正是,我在三年以前还进去过一次,被关在山牢里坐了两个多月才放出来,这还是当家的特别思典,堂里弟兄看情面,要不,先吃上个五十藤鞭再去进水牢是免不了的,堂里的伙计们都他妈是些铁打的心肝……&rdo;蓝扬善奇道:&ldo;怎么,你老兄在孤竹帮里乃是身居要位的高手,连你也得受刑?&rdo;
&ldo;唉&rdo;了一声,祁老六道:
&ldo;不用说我,哪一个也不行,当家的以诚心待弟兄,用铁腕维帮规,谁犯了也得受罚,我那次只是在行事的时候吃了一个骚娘们的豆腐,又舍不下把她偷带了回来,老大一知道,先臭骂一顿后发议&lso;铁旗堂&rso;,就是这样,以后我在出去办事的当儿,吓得连女人也不敢多看一眼啦……&rdo;呵呵一笑,蓝扬善道:&ldo;不过么,自古英雄爱美人,却也无可厚非……&rdo;舐舐嘴唇,祁老六道:&ldo;可惜我们当家的就不这么想啦……&rdo;抬起眼朝前面灰沉沉,黑苍苍的景色看了看,蓝扬善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嘘着气道:&ldo;咱说,老兄,快到了吧?&rdo;
祁老六朝前路瞧了瞧,道:
&ldo;我们在绕着圈子走,从这里回去不经过山前的&lso;松风坡&rso;,直从南边的峡谷里沿着干涧登前山,若是从正路走,如今已可望见&lso;松风坡&rso;的松梢子了,这么一绕路,怕要多上十来里地,还要顿饭光景才能到达……&rdo;话刚说完,骑队的奔速果然缓了下来,开始轻徐的前进,当先的紫千豪则在此时微微举起左臂‐‐祁老六见状之下,回首打了声惯哨,咆哨声尖而短,在空气中跳弹了一下,骑行里,已有十二名青衣大汉分做四个不同的方向先行奔去。
甲犀上的紫千豪轻轻吁了口气,继续率领马队前行,一旁,白辫子洪超压低着声音道:&ldo;大哥,可要放一只&lso;长虹箭&rso;?&rdo;
在孤竹帮的传统里,&ldo;长虹箭&rdo;乃是通知山上的人们&ldo;双龙头&rdo;返山的讯号,日间,则使用&ldo;铜铃鼓&rdo;,这是一种尊重的礼仪,也代表着一帮之主的威赫,但此时,紫千豪却疲乏而冷峻的道:&ldo;放给谁看,关心玉抑是玄云三子?&rdo;
洪超碰了个钉子,吓得不敢再作声,紫千豪沉默了片刻,又低低的道:&ldo;附近可有我们的探马?&rdo;
毛和尚公孙寿忙道:
&ldo;山麓十里以内,全由罕明的手下负责飞骑巡逻,每隔半个时辰一次,三里之内,便该看着我们的暗哨了……&rdo;紫千豪点点头,道:&ldo;现在我们是绕道而行,但目的也是指向傲节山,这个方向是否亦有巡骑经过?&rdo;
公孙寿看了左右一下,道:
&ldo;应该有。&rdo;
紫千豪冷冷的道:
&ldo;如今却未见。&rdo;
毛和尚不敢再答腔,紫千豪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于是,一行铁骑沿着荒岭隐坡,顺着杂径小路静静的走着,没有多久,嗯,傲节山雄伟的山影已在他们翻过一处乱石岗之后呈现于眼前!
黑暗中,有三乘骑影飞奔而来,这三人正是方才奔去探路的十二人当中的几个,他们这时俱皆头巾歪斜,喘息如牛,满头的大汗,一奔到近前,其中一个已惊慌悲愤的向紫千豪低叫道:&ldo;不好了,大哥,在前面的一片杂糙地里发现了我们五个弟兄的尸体,连他们的坐骑也全遭人击毙,通通横倒在一堆,我们又朝前遛了一段,那边的两处暗桩也吃人拔起,桩上的四名弟兄都被倒吊在一棵白烨树上,其中两个连脑袋也被砸得稀烂,血糊糊的一团,好惨……&rdo;紫千豪平静的聆听着,他挥挥手,道:&ldo;可曾发现了别的什么?&rdo;
说话的汉子摇摇头,带着咽声道:
&ldo;我们怕大哥着了道,是而便匆忙赶回来报信了,其他还没有看到什么扎眼的事……&rdo;白辫子洪超和毛和尚公孙寿俱不由怒火中烧,目毗欲裂,二人齐齐愤激的咆哮起来:&ldo;这些狗娘养的杂种,我与他们拚了!&rdo;
重重一哼,紫千豪道:
&ldo;都给我闭嘴!&rdo;
闭上眼,紫千豪没有说话,他定定的坐在鞍上,就宛似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夜风拂弄着他的衣角,看上去,有一股特异的,深沉而雄稳的味道……后面,祁老六策马奔上,他忧虑的道:&ldo;怎么,情形不对?&rdo;
毛和尚公孙寿低声道:
&ldo;已经干上了。我们的巡骑和暗卡被放倒了好几处!&rdo;
祁老六神色突然变得狠厉无比、他咬牙切齿的道:&ldo;老子要一个个刮他们的骨,剥他们的皮!&rdo;
蓦而,紫千豪双目倏睁,一片精亮尖利得炫人心神的寒芒暴射而出,他冷酷而毫无情感的道:&ldo;我、公孙寿、洪超,是第一拨,老六、苏家兄弟是第二拨,烦请二头陀蓝兄押后为第三拨,每一拨率五十名弟兄,前后相距三十步,作快速冲刺,直指傲节山前进!&rdo;
祁老六答应一声,立即掉马回头分配派遣,极快的便将三批骑队分排妥当,紫千豪猛然大吼一声:&ldo;冲!&rdo;
于是‐‐
蹄声有如阵雷般突然响起,夹着摇山撼岳之威贴地滚动,以紫千豪为首,分做三批直扑傲节山!
一马当先的紫千豪单手握组,豹皮头巾迎风飞舞,他的面色在这一刹间变为赤红,宛如映着血,染着凶厉,散扬着煞气!
铁骑蜂涌奔腾,翻下乱石岗,绕着傲节山山麓直扑一道两面壁竖的峡谷,这道峡谷中间只有女许宽窄,谷壁陡峭直立,有如刀斩斧劈,那么险峻的矗峙上去,黑沉沉的看不见尽头!
尚未入谷,紫千豪已经看见谷口横卧着的四具青衣尸体,他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放马直奔而进!
毛和尚公孙寿紧随于侧,见状之下狠狠骂了一句:&ldo;灰孙子们,你家佛爷要超渡你们了!&rdo;
他的话声尚留着段尾的,谷顶上著然传来一阵骨碌碌的巨响,无数块磨盘大小的石块已暴雨般飞坠而下!
奔驰在前面的紫千豪狂吼一声,四眩剑碎然斜弹,两块大石头已被剑尖一点之力震飞出去,寒光骤闪,又是三块巨石横撞谷壁,刹时粉碎如糜,毛和尚公孙寿与白辫子洪超一个抽出&ldo;亮银棍&rdo;,一个拔出大马刀,一时之间,只见人仰马翻,嘶叫惨吼之声乱成一片,在尘土飞扬中,夹杂着沉重的巨石撞碰声,人马摔跌声,号噪声,以及清脆的骨骼折断声,好一副人间地狱图碍…紫千豪恍如未觉,依旧策马狂奔,四眩剑旋戮横砍,上下翻飞,转眼下,他已来到了谷口!
谷口的外面,便是一片干涸了的洞床,有乱石、杂树分布着,连地面也是软硬不匀,起伏不平的,紫千豪隔着谷口尚有不足一丈的距离,而四周的暗影中,已有一片蜂蝗般的矢箭与暗器蓬射而至!
高亢而凄厉的长笑着,紫千豪剑起如云涌风号,在连串的紧急撞击声里,所有射来的暗器箭矢已全被震飞或荡落!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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