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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第1页）

共情这种能力，哪怕朝暮相依之人，也同样与生俱来地如此匮乏。

他有一瞬间涌过这样的念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ldo;我不想同你吵架。&rdo;他语气诚恳，&ldo;我没有什么济世的胸怀，那是圣人做的事。&rdo;

&ldo;可是，有种东西，叫做感同身受。&rdo;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ldo;我在金玉堆里出生，又被扔到泥里长大。有些苦，从前总反复告诉自己已经忘了，无论做什么，都麻痹自己不过是为那件事做准备。

如今才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有生之年，终难以逃脱困缚。&rdo;

宋宜微愕，半晌才对上他的视线，是历经世事的深邃，也是未泯初心的澄澈。

他有些不忍，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ldo;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母亲为了让我能够改名换姓求得生路，曾跟过兖州知府吧。&rdo;

宋宜怔住。

难怪当日宋珏同她说，他当年在兖州的旧档几乎空白一片。她那时还起过一瞬的怀疑，他那时尚在微时，如何能做得这般干净。

他用的是&ldo;跟&rdo;这样的字眼，想必连一个妾的名分都不曾有。他这样高傲的人，当年更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要如何才能忍受母亲做如此难堪之事。

况且，她曾听娘亲偶然提起，他父母昔日感情甚好。

他很轻声地说：&ldo;不过是为了条活路而已。天下人，都一样的。&rdo;

沈度默默握住她手：&ldo;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拿旧事博取怜悯逼你同意，我不需要这些，也永远不会逼你。我只是想，有话我们就好好说开说清楚。那次的事，我绝不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rdo;

&ldo;我心里乱得很。&rdo;宋宜见他这般，语气软下来，有些迟疑地道，&ldo;你知道，我不止担心那个的。当初只用担心一个身份问题，可、你娶了我，虽然当日陛下旨意上没有明说，但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这么做，毕竟拂了他的面子，他心里未必没有怒气。你若不去招惹他也就罢了，你这主动往他跟前晃，我怕他旧事重提。&rdo;

她有些犹疑地将方才被他放在案上的钥匙重新放回他掌心，不敢再看他，声音也带了几分颤：&ldo;你让我再想想，先救急。&rdo;

&ldo;好。&rdo;他不再继续劝，也不逼她，&ldo;城郊有人闹事，我去看看回来，你安生待着。&rdo;

灾荒年里，滋事者不少，稍有不慎就能演变为起义。但凡闹事规模稍微大点，任何地方官也不敢不放在心上。事出紧急，他步子迈得大，几步到了门口，宋宜忽然唤住他：&ldo;沈度。&rdo;

他顿住脚，听到她说：&ldo;我也不想同你吵架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没真想丢下你，你安心去忙吧。&rdo;

&ldo;我知道。&rdo;他轻轻应了声，出了门-

沈度走后，灵芝过来寻她，说出去给她抓药。

她体寒这毛病，沈度一直在给她想着办法，日常靠药养着，一年多下来，如今也好了许多，到了这儿也没落下。灵芝每隔几日就要出来给她抓趟药，每次都要好些时辰，却从不肯把这活交给别人。

她本随口应下，见灵芝神情不太对劲，迟疑了会，问：&ldo;你也觉得我过了？&rdo;

&ldo;没有。&rdo;灵芝赶紧道，&ldo;奴婢就是想起些旧事，心里乱得很，奴婢先去抓药了。&rdo;

灵芝说完就走，宋宜默默看了眼她背影，嘀咕了句：&ldo;这丫头今日又怎么了？&rdo;

宋宜枯坐了大半个时辰，还是心乱如麻，终于坐不住，决定出去走走。

她沿着府衙外的大道走过去，一路上饥民遍布，虽然发着赈灾粮，但到底不可能发够足量，只能勉强续着命，来往行人个个面黄肌瘦，枯瘦见骨。

前头妇人将刚发下来的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往怀中小孩嘴里送，一旁一个半大的孩子盯着，手伸出来好几次又默默收了回去，可惜眼里的光收不住。

宋宜有些失神地看向两侧，终于明白过来沈度说的不够是什么意思。饥民之众，今年旱灾之严重，都是她之前完全没想到的。若非前任知府压根没管过赈灾之事，他们来这儿之后，官府粮仓里怕也是早就一粒粮食不存了，只是不知因为前人渎职，他们来之前又已经饿没了多少人。

她有些木然地走了小半个时辰，走到一条辅道上，见着道旁一家熟悉药店的招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走出来这么远，这是平时灵芝常过来给她抓药的那家店。

她意识到离府衙太远，准备折返，却见前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了一个圈。辅道上按理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怪异，这个时间点，万事都可能点燃成为一场冲突，她本决定不管闲事，往回走了几步，又还是折返了回去。

她个子矮，挤在一群男人后头，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只能从周遭的议论声中得知了大概情况，大概是一个小姑娘刚领到赈灾粮，急匆匆地要拿回去给奄奄一息的母亲续命，不想刚到这儿，因为姿色尚可，被一纨绔拦下，说要么人留下，要么粮留下。

她挤不过人群，只好退出来，隔着远远地踩上了后头药店的台阶，才看清了里边的情况。

周遭纷乱好似在这一刻归于静寂无声，她终于知道，为何远离主道的辅道上会有如此多人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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