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院子略走几步,回头朝chun风得意楼的方向看一眼,这才反剪着两手进了上房。
甫一抬头,看见高案上摆着大大小小几个红纸细麻绳捆扎的盒子,音楼正弓着腰,拿手指头抠其中一个盒子的角。他纳罕,走过去问:&ldo;谁送来的?&rdo;
她收回手道:&ldo;那个钱之楚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巴巴儿送来了拜礼,我还以为里头有象牙玛瑙,结果捅开一看,就是些果子。&rdo;
肖铎嘲讪一笑,没言声,坐在上座自顾自打起了扇子。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热气蒸腾。美人汗湿的样子最,领口半开,微微坦露出白净的颈项,衬着那两颊艳若桃李,半歪在香几上的模样简直叫人血脉喷张。音楼艰难地咽口唾沫,挨过去拿团扇给他扇风,温言道:&ldo;热坏了吧?瞧这一头一脸的汗!我叫人备了香汤,趁时候还早去梳洗梳洗,还能歇会子午觉。&rdo;
他掖掖鬓角道:&ldo;也好,半天光顾着和宇文良时斗法了,消耗不少心力,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还不如寻常清粥小菜。&rdo;站起来问,&ldo;你吃了么?中晌吃的什么?&rdo;
音楼道:&ldo;几个凉拌菜就打发了,这天色热出蛆来,吃什么都没胃口。&rdo;说着觑他脸色,&ldo;宇文良时同你斗什么法?他安生做他的藩王,咱们也没碍着他,怎么见你来了,要给你小鞋穿么?&rdo;
和她解释不清,回头追问起来牵扯得太多,不知怎么圆谎才好,索xg不告诉她反倒gān净,便敷衍道:&ldo;没什么要紧事,官场上你来我往,无非权财jiāo易。做官的么,一年清,二年浊,三年就成墨汤儿了,到一处还能是什么?&rdo;又打趣道,&ldo;你别说,人家这会儿是你姐夫,才刚还说要叫你姐姐和你勤走动,被我婉言推辞了。我瞧音阁不是什么善xg人,敬而远之对你有好处。&rdo;举步往后身屋去,迈了两步又退回来嘱咐,&ldo;刚才回来路上让小chun子给你买吃食,你稍用点儿就回去歇着吧!&rdo;
他这副自说自话的劲头,一点没留给她发挥的机会。她拉下脸来,&ldo;你就这么走了?&rdo;
他站住脚嗯了声:&ldo;怎么?是你让我去洗澡的。&rdo;
&ldo;我的意思是……&rdo;她腼腆地笑笑,&ldo;你不是要人伺候更衣么,我来替你擦擦背,递递手巾什么的,这些我都会gān。&rdo;
他略顿了下,歪着头蹙起了眉,&ldo;你非得这么不加掩饰地打我主意?&rdo;
她脸上发烫,扭捏道:&ldo;上回话都说开了,咱们不是相互喜欢的么!既然如此,你和我这么见外做什么?再说我又不会眼巴巴看你,我一个女孩儿家,也会不好意思的。&rdo;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信吗?真想把她脑仁儿晃dàng开看看是什么做的,怎么就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呢!他木着脸问她,&ldo;那么换言之,你洗澡的时候我也可以进去搭把手?&rdo;
这个问题她真没想过,主要是他的身份成谜,勾起她探究的yu望罢了。不过细想想,月白一路和钱之楚同行,不知道里头究竟有什么玄机,万一在钱之楚跟前露过口风,那他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她幽怨地嗫嚅:&ldo;我只是关心你,你防贼似的防我么?&rdo;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ldo;你何尝不是防贼似的防我?你心里犯什么嘀咕我也算得出,无非是想知道&lso;那个&rso;顶不顶用。&rdo;这么直剌剌出口,果然把她镇住了,见她不应他长长叹了口气,&ldo;顶用怎么样?不顶用又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不在乎我是不是太监。如今呢?到底还是跳不出世俗眼光!&rdo;
音楼终于开始自责,她满脑子乌七八糟到底在想什么!他说得对,当初认准了他是太监,现在又为什么这样计较?她还记得甲板上脸红心跳的吻,记得泪眼婆娑里qg真意切的许诺,这些和他是否健全无关,她单就爱他这个人。如果他真是顶替了别人入宫的,如果他是完整的,那也只能算是意外之喜,不能因为这意外确定不下来,就把他全盘否决了。
&ldo;是我不对。&rdo;她懊丧地绞着手指道,&ldo;我被月白那些话圈糊涂了,整天想给你验明正身,白天想夜里想,想得丧心病狂!这会儿我明白过来了,不能这样。&rdo;她怯怯抬了抬眼,&ldo;你会生气,就此和我一刀两断么?&rdo;
她还是怕他会抛弃她,因为太寂寞,无依无靠,她把他当作救命稻糙。他低头看她,略沉默了下方道:&ldo;不会,只不过这宅子是宇文良时的,保不定周围有多少眼线,咱们说话办事都要仔细。屋里还好些,露天的地方千万留神。我原想悄悄带你去观灯会,或者躺在房顶上看星星,但依着现在这形势是不能够了。&rdo;
他越说她脑袋垂得越低,看来被他刚才几句话吓着了。他又揉心揉肺痛起来,甚至不消她说话,他自发就没了底气。
怎么对她才好?这下子追悔莫及的成了他,担心自己的话太重,伤了她的心。好在宅子里是不打紧的,里外都是东厂的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不来。
他犹豫了下,把手按在她肩头,&ldo;我不是怪你,怪只怪秋月白,是她搅局,弄得咱们生分了。&rdo;
音楼忙摆手,&ldo;怪我自己,你别再迁怒她,她已经够可怜的了。&rdo;
都说秋月白可怜,或许她的确可怜,从辽河贩卖到京城,再被钱之楚搭救带到江南来,一切都是宇文良时一手安排的。她想寻回她的幸福,于qg来说无可厚非,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并不是非对即错。她失了庇佑,那是她最大的悲哀。他要当好人可以,当完之后必须承担结果,真的有必要为个无足轻重的人去冒这个险么?他若是悲天悯人,哪里能够活到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ldo;一条嗓子换一条命,她的买卖并不亏本。往后只要我还在,就有她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么的也算对得起她了。&rdo;他替她抚平了肩头的褶皱,曼声道,&ldo;至于你,我总要想法子给你个jiāo代。我一直没同你说,其实暗自盘算了好久。不想进宫只有一个方儿,带病的宫人不能伺候皇帝,等回京后我上道陈条谎称你染了病,这事就有转圜。&rdo;
音楼喜出望外,他一直闷声不吭的,她心里也没低。今天突然告诉她这些,说明他也为她的去留发愁。可是仅凭他一面之词,皇帝能信么?
&ldo;万一皇上要验证怎么办?&rdo;
他说:&ldo;宫里那些太医我还说得上话,知会一声,总有办法糊弄过去的。&rdo;
她听了晏晏笑起来,眼里的快乐像流动的活水,怎么都含不住。拉着他的衣襟悄声呢喃:&ldo;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进宫,我也气苦过,可是从来不怀疑。你一定要想好应对的法子,叫皇上不稀罕我,我就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rdo;
听上去那么圆满,简单几句话勾勒出一副色彩浓烈的画卷,实在令人向往。他拉她绕过屏风,躲到一个别人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弯腰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融融细语:&ldo;再等一等,打发了宇文良时咱们就回京去。早些让皇上撂了手,咱们就能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了!&rdo;
☆、第53章过危楼
枝头鸟鸣啾啾,树荫下摆着一张躺椅,椅上仰着个人,拿书盖住了脸,午后时分正沉沉好眠。
容宝有事要回,又不得近身,只能在假山脚下找个背y的地方搓手探看。园子里古木参天倒还清凉,可是肩上扛着事,实在静不下心来。边等边琢磨着,那掌印太监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人横,阎王爷也怕他。就说他主子嘱咐往船坞填银子的事,事qg过去了好几天,一直没动静。原以为肖铎是闷声包圆儿了,没曾想今天派人传了工部驻守的员外郎问话,要他摊账册子清查账目,然后大大方方把多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供到了台面上。
这不是有意打人脸么!造船就跟盐务似的,没有一年不往上报亏空的,如今这笔款子怎么来,以他这样的明白人会不知道其中因由?横竖是遇上了狠角儿,他们主子这回是碰钉子了。
正神游,呼地一声响,背上重重挨了下,火烧一样疼起来。问心里恼不恼,肯定得恼,可是不能梗脖子,反倒满脸堆起了笑,转身膝头子点了点地,&ldo;给二爷请安。&rdo;
二爷澜亭还是那模样,上山下河样样gān的主儿,整天弄得灶眉乌眼,浑身没有一块gān净地方。人小,挥舞的武器不短,怕扎手剥了树皮,整根枝条油青光亮。看他一眼,奶声奶气却一副小大人腔调,&ldo;你这杀才,在这儿探头探脑瞧什么玩意儿?再不讨饶,吃爷一枪!&rdo;
&ldo;哟哟哟!&rdo;容宝两手合什拢住了呼啸而来的枝条,矮着身子靦脸笑道,&ldo;二爷就是长坂坡的赵子龙,涯角枪使得生风,奴才只有跪地求饶的份。&rdo;
这儿夹缠,树后转出来个稍大点的孩子,不过七岁光景,却老成gān练,和二爷天壤之别。叫了兄弟一声,让他别闹,转脸问容宝,&ldo;你找父王有事禀告?&rdo;
容宝一迭声应是,这位大爷是王爷的第一子,虽是庶出,在王爷跟前的份量却极重。一个没长开的孩子,有时也旁听机务,小小的人儿颇有自己的见解,可知将来必定能青出于蓝。容宝平时爱巴结他,当狗当马无怨无悔,刚想攀谈两句,听见那边咳嗽一声,王爷醒了。
他赶紧搓着步子撵过去,行了礼,一五一十把事儿回明了,垂着两手等示下。宇文良时脸色不好,咬牙道:&ldo;不识抬举,偏要刀剑相向才痛快!&rdo;
可是事qg又不太好办,真要面子里子都不顾,肖铎的秘密固然是好把柄,自己图谋江山的罪名也叫他拿捏住了,最后两败俱伤,倒叫皇帝得利。所以要压制住他,恐怕等价jiāo换还不够。就算他是假太监,绝户无牵无挂,bi急了散摊子走人,临了参他一本,自己家大业大,亏就吃大发了。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笃笃点那虎头扶手,&ldo;还探到些什么?忙了好几日,肖铎就是个太极图,也该有离fèng的地方。&rdo;
容宝呵腰道:&ldo;回主子话,肖铎的确是严丝合fèng,连个cha针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倒是有个意外的收获,是关于端太妃的。&rdo;
他转过头来看他,&ldo;一气儿把话说完。&rdo;
容宝道是,毕恭毕敬回话:&ldo;端太妃是先帝后宫的人,怎么受的谥号、怎么下的江南,钱枢曹都同您说了。可今儿探子来回,前两日皇上游园子,在湖心亭里作了幅画儿,画的是个美人追帕子,还问左右人像不像端太妃……难怪太妃进帝陵十来天就给接到肖太监府上去了,奴才瞧这形容儿,太妃大概同当今皇上有点儿什么勾缠。&rdo;他说着嘿嘿一笑,&ldo;紫禁城里那位主儿,龙潜时是出了名的多qg王爷,保不定弄出个叔接嫂、嫂就叔的戏码来。主子瞧瞧,咱们在肖铎这里打不开口子,是不是往太妃身上使把子劲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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