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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第1页）

令狐十七便也点头回礼。

待十四郎离开后，令狐十七才又望向云秀。

&ldo;那就是十四郎?&rdo;

&ldo;嗯。&rdo;云秀点头。她知道他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于是更确定了，他确实不对劲，&ldo;究竟发生什么事了?&rdo;

令狐十七复又仰头看着眼前庭院，许久之后，才道，&ldo;……那年同你争吵后，从华阴县回到长安我便开始修行。&rdo;

&ldo;嗯。&rdo;

&ldo;指点我修行的道长不肯住在国公府，阿爹便买了处院子给他‐‐虽说是给了他，实际住的人，却是我。&rdo;他便抬手指了指，&ldo;就是此处。&rdo;

云秀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ldo;……嗯。&rdo;

&ldo;如今，我又要搬回来了‐‐真不是故意缠着你。&rdo;他笑看着云秀，面色平静又无奈，&ldo;我也没料到他会隔出一道院子，盘给你住。&rdo;

他眼睛里没有他惯常该有的散漫又嚣张的光。

&ldo;表哥。&rdo;云秀便再一次问道，&ldo;究竟发生什么事了?&rdo;

令狐十七看着她‐‐他们表兄妹之间当真是太熟悉了。只需一眼她便能看穿他隐瞒着的心情。同样也只需片刻对视，他便知道她非穷根究底不可。

真是半点体面都不给他留。

&ldo;……阿爹过世了。&rdo;令狐十七轻轻舒了口气，道，&ldo;昨日刚刚下葬。&rdo;

第91章未妨惆怅（九）

令狐晋已年过六十。不算短促‐‐可令狐十七总觉着他时日还很长，长到无需考虑生老病死之事。

他并不怎么尊敬自己的父亲。

旁人看他的父亲，是&ldo;侧帽风流&rdo;是&ldo;大才槃槃&rdo;是&ldo;风鹤走敌阵。云鹏忽飞翻&rdo;，是天子众多外戚中独一无二的风流人物。可在令狐十七眼中，他只是个有钱有趣但大致依旧可归类为&ldo;乱世烂人&rdo;的老头子罢了，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是他家的老头子。

他小的时候，这人拿胡子扎他。他生病的时候，这人皱着眉笑他。他跟云秀吵嘴吵的摔盘子砸碗时，这人无奈的训斥他&ldo;何不免冠徒跣，以头抢地&rdo;，发怒得更难看些?他教他读书、读史，引导他为人处事，教他如何透过时局，看破本质。偶尔也会抱怨时局腐朽，无人为百姓考虑。却在他反问&ldo;何不散尽家财，舒解国难;何不犯言直谏，匡扶时局;何不挥军直进，解民倒悬&rdo;时，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于是厚着脸皮翻过来训斥他&ldo;何与尔身&rdo;‐‐干你个小兔崽子何事?

但大致上，令狐十七是喜欢他的‐‐毕竟这是他家的老头子，就算总有这样那样的&ldo;烂处&rdo;，也依旧比旁的老头子可亲可爱些。

令狐十七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便失去他。

明明他和他阿娘争吵后，离开蒲州前往长安时，他还好好的。

会叹息，&ldo;明知你阿娘是为你好，为何还非要说狠话伤她的心?便不能说得更圆转巧妙些吗?&rdo;

会体贴，&ldo;你且先去避一阵子。等你阿娘气消了，再慢慢说服她吧。&rdo;

会鼓励他，&ldo;我站在你这边。娶自己喜欢的姑娘，哪里比不上尚主?何况你们两个都不是陈规腐俗中人。你阿娘也是操心太过。&rdo;

谁知他才离开不过数月，他便一病不起了‐‐只怕是他离开之后无人敢管束他了，他又肆意服食起丹药硫磺来。

早同他说那些东西有百害而无一益，他偏戒不掉，偏要在渺茫之中怀侥幸之心去求那明知求不来的长生‐‐或者说不老。

就算求来又有什么用?哪怕白发翻黑，枯皮复润，重回到二十、三十、四十岁……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人，转头就会开始喜欢他了吗?承认自己衰老，在喜欢的人跟前老得坦荡有尊严些，便有这么难吗?

对他自己的事这么糊涂。可对旁人的事却又这么洞明。

明明一病不起，自知大限将至了，也依旧记得他喜欢云秀，特意耗神给他安排这么一场&ldo;巧合&rdo;。

真是……死都要死了，还替旁人操什么心?

‐‐冷不丁就要戳人一下子，教人再度难受起来。

令狐十七长舒了口气，缓解心口透不过气来的难受。

云秀什么也没说，只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

暖暖的体温，令人眼眶一下子便热起来。

令狐十七于是无奈又不忿的拒绝，&ldo;……别来招我了啊。我很难受。&rdo;

却没有试图推开她。

云秀拍了拍他的脊背，&ldo;……我在这里。难受就哭一会儿吧。&rdo;

&ldo;……我才不哭呢。&rdo;令狐十七不屑。

尸身前、坟茔前痛哭一场，是情之所至。此刻没头没尾的，有什么可哭的?‐‐特地哭给人看吗?

何况所谓的生死，不过就是&ldo;有生必有死&rdo;。是&ldo;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rdo;。是&ldo;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rdo;。是&ldo;虽追念我愁苦忧思，不过十日。诸家宗族，男女聚合，相向歌舞，快共饮食，相对谈笑，捐忘死人&rdo;。是&ldo;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rdo;。

凡人终将走到这一步，从古至今有谁能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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