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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我缓缓抬头，看到了李治。

我立即微笑起身行礼：&ldo;陛下，今日如此早便来了？&rdo;

&ldo;不必多礼。你的琴艺非凡，所奏琴声勾魂摄魄，使人沉醉。&rdo;李治轻轻将我扶住，&ldo;技艺中有诗情，这是远离尘嚣的真风雅。&rdo;

&ldo;陛下过誉了。我只是闲时弹奏，聊以自乐。&rdo;我被李治托住身子，无法躬身，便低头一笑，敛衽为礼。

&ldo;呵，媚娘总是如此恭谦……&rdo;李治无奈摇头轻笑，任由我将他扶上座去，&ldo;朕这几日政务缠身，都未能前来看你……&rdo;

&ldo;陛下，切勿说出如此话来，真是折煞奴婢了。&rdo;我伸手轻掩住李治的唇，低低说道，&ldo;陛下准许奴婢入宫，又有如此清幽之地供奴婢栖身，已是知足，再无所求了。&rdo;

&ldo;媚娘，朕将你迎入宫，是为能与你共享荣华。宫中虽佳丽无数，却无一人如你这般才华出众、深情柔婉，她们对朕都是有所图的。&rdo;李治紧握着我的手，在我的掌心落下温润的一吻，&ldo;皇后无法生育，所以她收养宫人刘氏之子陈王忠为子，她终日请立忠为皇太子。而萧淑妃则是要朕立雍王李素节为太子……唉，她们如此逼迫朕，真是一日也等不得了……&rdo;

&ldo;陛下，立太子本就是国之大事，皇后娘娘她们急迫也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必过于忧心。&rdo;我轻依在李治怀中，笑意微微，&ldo;陛下新君初即位，踌躇满志，日日上朝，每日引刺史十人入内，问百姓疾苦，及其政治，确是十分劳累。在政事上，奴婢无法为陛下分忧，今日亲手为陛下做了几样小菜，望陛下莫要嫌弃。&rdo;

李治有些惊讶，他侧头望着一桌菜肴，双眸忽然一亮：&ldo;你亲自为朕做小菜？&rdo;

&ldo;平民小家，儿女绕膝，同吃同住，其乐融融。&rdo;我扬起头，温婉一笑，&ldo;而陛下贵为一国之君，终日操劳国事，却无法体会&lso;平民小家&rso;之乐，确是遗憾。&rdo;

&ldo;媚娘啊……你总是能静听朕之心语，朕的忧伤，你总能明白。若世间真有解语花，你定是朕心中最美的那一朵。&rdo;李治动容地紧拥着我，下颚磨蹭着我的脖颈，&ldo;只有在你身边，朕才意识不到自己是皇帝……&rdo;

&ldo;陛下……&rdo;我语调温柔，面上却冷然一笑，随即垂下头，掩饰了所有的表情。若不是那日目睹了李治与王皇后的床第之欢，或许此刻我会被他深深打动。他多情却不专情，他爱我，只是，他也爱其他女人，他的爱过于浮浅，他的情只是猎艳，猎而厌之。如今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棋局。若成，便是幸。若败，那亦是命。只是无论成败，我都不会再浪费任何情感，一切孤意与深情都成了过往。思即，腹中的胎儿忽轻动，惹得我一阵轻颤，&ldo;啊……&rdo;

李治见我如此，急问道：&ldo;媚娘？！怎么了？&rdo;

&ldo;奴婢没事，只是腹中的孩儿顽皮，方才踢了我一脚。&rdo;我眸光一闪，笑意加深，轻抚着腹部，&ldo;他可真会折腾我，时常在我腹中翻筋斗。&rdo;

&ldo;让朕也听听。&rdo;李治伏下身子，半跪在我身前，他侧过头，耳紧贴着我的腹部，凝神倾听，他忽地面露喜色，&ldo;听到了，朕听到了！他在动呢！&rdo;

&ldo;呵……陛下，您如此做，可是大失仪态啊。&rdo;我的手轻搭着李治的肩膀，面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收敛了许多。

&ldo;媚娘，朕说了，只有在你身边，朕才意识不到自己是皇帝……&rdo;李治喃喃说着，他的头在我胸前微蹭，&ldo;若是平民百姓，夫妻间如此举动也是寻常吧？&rdo;

&ldo;陛下……&rdo;我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但那暖意却如最后一星炭火，迅疾地灭了，只余冰冷余烬。

李治似忽想起了什么，倏地问道：&ldo;哦，对了，你前些日子在皇后面前说，你在先帝时是做文书之职，朕要你进宫便为此，是么？&rdo;

&ldo;是的，那时皇后娘娘问奴婢如何进宫，又问奴婢在先帝时与陛下的关系，奴婢我怎敢直说呢？&rdo;我随即满面忧惶的，泪水也在眼中泛起，&ldo;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欺瞒皇后娘娘。&rdo;

&ldo;哎，你会如此说，也是迫于无奈，朕不会怪罪你。只是前几日皇后又提起此事，必得想个法子给圆过去。&rdo;李治站起身，想了想才说道，&ldo;你既说你是做文书之职，那朕便拿一些文书来此，由你念给朕听，你闲时也可翻阅，稍做整理即可。&rdo;

&ldo;是，奴婢谢陛下。&rdo;我稍顿，略微迟疑，随即躬身谢恩。这是一项意料之中的收获，在我对王皇后扯下大谎之时，我便想到会有今日。从此之后，我便可触及军机之事，这是我的另一个机会。

&ldo;媚娘，你有身孕，莫要再行礼了，当心身子。&rdo;李治立即扶持住我，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地叮嘱着。

&ldo;是，奴婢知道了。&rdo;我轻靠着李治的肩，脸上浮起笑意，心中却是幽然如镜。

俗世的欲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猎猎舞动，澎湃、灼热、虚荣，与纯真背道而驰。

窗外林荫道，夜风萧瑟，暮色四起。

春渐渐远去，夏之阳光，灿烂如一场四溅的雨，点滴打落于地，天渐变燥热，在屋中呆得久了，便觉闷热，如一种慢性的毒，缓缓渗进肌肤中去。

皇后殿中，纱帘垂地，冷香微溢，几名宫女立在一旁，寂静无声，连光阴也似停驻了。

&ldo;媚娘，如今天气闷热，你的肚子愈发大了，行动不便，就别时时到我这儿来，也不必照规例那样通报。&rdo;王皇后靠在软垫之上，摆了摆手，示意我起身，她柔声说道，&ldo;你若有个闪失，我便不好向陛下交代了。&rdo;

&ldo;皇后娘娘待奴婢一向很好，奴婢不是不知好歹的人。&ldo;我施礼后起身，轻声回答，显得有些胆怯，&ldo;娘娘之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只能每日到此侍奉娘娘，以做报答。&rdo;

&ldo;你是知趣识意之人，陛下怜惜你，连我都忍不住想对更好些。&rdo;王皇后拿起一旁的茶盅，却并不喝茶，只是轻抚着杯沿，看杯中茶叶沉浮，神色和缓，&ldo;你今日送来的那块玉佩，我很喜欢，说来也巧，这玉佩与前日陛下赐于我的恰是一对。&rdo;

&ldo;回皇后娘娘，奴婢献上的玉佩也是陛下所赐。此乃贡品，陛下将一块赠与娘娘，一块赐于奴婢。&rdo;我垂着头，语调诚恳，&ldo;奴婢得此宝物，心中惶恐，自知粗鄙，无福拥有，便立即拿来献于皇后娘娘。&rdo;

王皇后欣然笑道：&ldo;你倒是有心人，但此物既是陛下所赐，你便收着吧。&rdo;

&ldo;此玉晶莹剔透，无任何瑕疵，奴婢听说它曾在佛前供了三日，能保人一生平安。&rdo;我郑重其事地想了想，这才又说道，&ldo;其他人并无资格获得它，惟皇后娘娘可得之。世人都说好事成双，成双，便预示着好兆头，所以奴婢恳请娘娘收下。&rdo;

&ldo;既如此，我便承你美意收下了。&rdo;王皇后颔首，笑意清和，&ldo;我听陛下说，你时常劝他到我这来？&rdo;

&ldo;是。&rdo;我不敢放松警惕，仍是拘谨地说道，&ldo;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理应受到陛下更多的宠爱。&rdo;

&ldo;难得你有这心思，不持宠而骄，也不枉我将你迎入宫。&rdo;王皇后笑意暖然，&ldo;对了，我这有些安胎滋养之药，一会我命人为你送去一些。&rdo;

&ldo;多谢皇后娘娘。&rdo;我起身要行谢恩之礼，却被王皇后拦住了，我顿了下，便只微躬身。

&ldo;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rdo;王皇后神色认真，淡淡话语，&ldo;今后的路还长，还望媚娘不要令我失望。&rdo;

&ldo;是。奴婢明白。&rdo;但世间无论再长的路，也终有它的尽头。我心底透亮，行礼告辞，&ldo;奴婢告退。&rdo;

步出皇后殿，阳光斜照，光影中腾起微微暑气，更见酷夏之毒辣。

王皇后此时高居后位，后宫之事，就是李治也要忌她几分，她若想要取我的性命，如踩死一只蝼蚁般简单，我若得罪她，那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事事忍让，做些讨巧之事令她放心。王皇后多番试探，我皆能得体应对，她已放松了对我的戒心。即使她不将我当做心腹，至少对我的敌意也能减去几分。且在她的护翼之下，也能为我挡去宫中其他嫔妃的窥视，令我省去不少麻烦。韩信忍跨下之辱，勾践之卧薪尝胆，都只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池中青莲，迎风摇曳，悠然自得，丝毫不知世间人心之叵测、命运之曲折。

我正欲近前观赏，忽闻前方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我不禁闻声抬头，便见一男子绕过前方竹林，向此处走来。他剑眉星目，身材魁梧，头戴金冠，玄色长袍，灰色束腰，袖口处微露银雪之色，衣着与相貌一般恰到好处，赏心悦目却又并不出众，正是阿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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