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灵宫门外,马蹄声杂沓错乱的疾疾响起。转瞬间就看见何灌只带着三两个从人疾驰而来。

在门外值守的道童装扮的小内使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何太尉,整个大宋,仿佛就放着他一个人这般忠诚勤谨。今天跟个没头苍蝇也似窜来窜去。一趟接着一趟,就是他老人家不觉得累,这里所有人都觉得烦了。而且隐相刚才已然出了景灵宫,现在哪里还能寻着什么人?

这小内使对梁师成倒有几番爱戴之心,忍不住还为梁师成有些不平。隐相恁大岁数了,最近因为朝局风波,也未曾如何休息好。难得今夜圣人去马前街处潇洒快活,隐相才得在景灵宫偷闲养养静,恢复些元气。被你何太尉一撺掇,又得赶去寻圣人。

先不说现在去打扰圣人快活,是不是要招圣人暗自怨愤。就是这般奔忙,梁师成身子骨也撑不住啊。隐相他老人家倒下来,现在内使当中也没什么出色的大珰,俺们这些人将来指望谁去?

何太尉啊何太尉,你是武人,打熬得好筋骨。却不知道俺们这些没鸡鸡的人苦处。身子就是比你们常人弱一些来着。。。。。。。。。。。。至于童贯,那是异数,谁知道当初他割干净没有。。。。。。

何灌疾驰到景灵宫门前,也不下马,疾声喝问:“隐相还在此处么?”

他胯下坐骑也有些跑发了性子,虽然为何灌勒住缰绳,裆劲用足,不能前行。却仍在那里团团转着圈子,蹄子乱刨。马蹄铁打在景灵宫门外青石路面上,铮铮冒着火星。

深宫当中长大的内使,如何见过这等急切甚而带点杀气腾腾的场面?本来还有些爱搭不理的准备慢些再答话。这个时侯身子都软了半截,也有些夹不住尿了。撇着腿忙不迭的迎下来:“太尉,隐相他老人家适才才备好车出门,向着马前街方向去了。太尉是在此处坐等还是。。。。。。。。。。。。”

不等那小内使说完话,何灌就松开缰绳,重重一踢马肚子。坐骑掉头,后腿一撑,一下就跃出去丈把远。随侍几骑,顿时跟上。火星乱溅当中,几骑顿时就去远了。

那小内使嘴一咧,却是就这般尿了出来。他愁眉苦脸的寻思:“今夜怎么了?难道要出什么大事?还是回转赶紧闭上宫门要紧。。。。。。。。。。。。最近这汴梁城,就是透着古怪!”

何灌几骑飞也似的转上大路,直向东十字大街方向追去。此刻已然是掌灯后一个多时辰了。毕竟不是什么大的节气,街上行人已然少了许多。何灌几人此刻又跑发了性子,也不减速,就是大声呵斥让人避开。街上行人都朝着两边店家跳,差点给奔马刮倒几个。

何灌未曾带着他的仪仗,行人也不知道他身份。一个个都跳脚大骂。

“直娘贼,这般赶着去寻死不成?奶奶个熊,汴梁城是铁打的江山,还有什么事情都上火成这般?有种下马,俺们好好比划比划!”

何灌此刻哪里管得这个,急追之下。在东十字大街街心就追及了梁师成的车马仪仗。

梁师成不比何灌,轻车简从就能出门。哪怕是漏夜因为要紧事情去寻赵佶回禀,出门行头还是一应俱全。护卫的人就有几十个。正是因为准备这些,哪怕何灌在石崇义那里耽搁了好一段时间,现在也还能追得上他。

在街心当中,何灌就扬声大叫:“恩府先生,恩府先生,且住!”

马车停了下来。何灌也匆匆勒马跳下,大步就走上去。他这个架势,也没人敢拦着他了。直到走到马车面前,就听见里面梁师成慢悠悠的道:“仲源,你今夜是怎么了?事情已然议定,某也漏夜去拜圣人,顾不得圣人对某有什么不满了,还要来盯着某行事不成?这般模样,实在是有失大臣体。”

语气当中,不满的意味怎么也藏不住。

旧党清流一班人,连同他们背后的太子,现在未免也太有些咄咄逼人了。不仅要强自家和他们一起趟先收拾了萧言这混水,还不依不饶的要盯着他梁师成行事!须知道他梁师成还没衰颓到任人欺负的地步!

在这一刻,梁师成真想掉头就走。反正赵佶看起来圣寿还长,自己也用不着在太子和嘉王之间选边站。随他们闹去,自己今后十几二十年的富贵还是可保。

何灌却没心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一僚衣襟就跳上马车来。他实打实在边地领兵奔袭厮杀过的武将,虽然岁数不轻,但是一动作起来还是敏捷,这一下谁都没拦住。

梁师成听见动静,更是恼怒:“何灌,你想做什么?”

何灌掀起车帘就钻进去,梁师成正欲大声招呼,先将这狂妄的家伙赶出去再说。自己也不是没势力,碰就碰罢。反正这帮人也着实来伺候,和他们搅在一起,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

但是何灌一句话就堵上了他嘴。

“恩府先生,如何那南来子的别业突然起火,更有人潮举火,从那里出发,向汴梁而来?那南来子现在是为恩府先生遣人看住,现今变故,恩府先生可知晓?”

梁师成脸色大变,猛的挥手示意要跟着钻进车来的侍卫们退开去。

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萧言那里突然火起生变,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勾当!不知道萧言是准备在汴梁城中行什么事情,还是就此干脆逃向河东路与神武常胜军勾连一处起事。都是足以让大宋震动的要紧事情。他现在又是为赵佶寄托先看住萧言的重任,出了什么事情,他都脱不了干系!

在这一瞬间,他忍不住都要怀疑是旧党清流之辈先动了手。但是想想又不至于,要不然何灌何必今夜闹这么一出?现在看何灌脸色,阴沉铁青惶急兼而有之,也实在不象作伪的模样。

旧党清流连同他们身后太子一辈,现在稳稳的占据着上风。不必再出此徒然生乱的举动。到最后坏的是他们自家的事情。

而这事情,也绝不是他自己下令做的。梁师成还没老糊涂,不可能挖个坑将自家埋进去。他遣出去接手萧言经营的财计事的那般人,贪婪或者有之,可绝不是愚蠢之辈,也不会生出此等变故来。

其他一切不可能的因素排除,剩下的就只有一桩事,这就是萧言自家生出来的事端!

这南来子,一把火烧了自己家业,到底是想做什么?是冲着汴梁而来,还是逃往河东?

此时此刻,梁师成与何灌还不大怕萧言是想在汴梁城中生事。萧言根基毕竟太浅薄,就算他能勾连上嘉王,赵楷也是个没什么大用的人物,徒然有个好皮囊而已。至于满朝文武,就算是有人同情萧言大功不赏,也绝不会和他站作一处。他想生什么事情也动摇不了汴梁的根基。

而且汴梁如许之大,百万之民,更有几十万禁军,萧言能有多少人?就算个个以一当十,也撼动不了汴梁一角!

最可虑的,还是他干脆就逃向河东。现在想来也是萧言最可能的行事。哪里有他的嫡系神武常胜军,回旋余地颇大。到时候就能生出无数变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