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梁河南岸,大宋西军前锋诸营,几乎已经是逼河下寨。

在刘延庆决断尽快全师北上,并且得到童贯的许可之后。庞大的西军阵营,在刘延庆的督促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行动起来。

环庆军做为先锋,已经抵达了高梁河南岸。秦凤军居左翼,熙和军居右翼,泾源军为后殿,摆出了好大阵势。

各路宋军的轻骑哨探,甚至都渡过了高梁河,前出十余里哨探,得到的军情回报就是萧干所部已经拔营而去,似乎不敢和西军堂皇阵容在高梁河左近硬撼,而是企图在燕京背城借一,做最后的决战。

军情传来,做为这次主力进击的环庆军,上下都士气大振。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都在加速进行,刘延庆的老营,也终于移到了离高梁河不过数里的地方,这是这些年来,刘延庆最为靠近战线的一次。

他一到前线,就再度召开了诸军的军议,谁都知道,这次军议就是做最后进军的部署,军议一了,大宋西军以数万环庆军为前锋,就要北渡高梁河,直抵燕京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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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庆的老营,这次是匆匆而立的,借了一个前移之军的营盘。刘延庆再贪图享受,也没时间细细整治这个营盘了,估计也存着早日进燕京城,找个好宫室安顿下来的打算,也就懒得在这前线荒郊野外的营头花心思了。燕京城财货山积,又是一份海大的功绩,早点进燕京城,比什么都要紧!

现下这个营盘当中,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路相公带来的亲卫们,此次军议,除了诸军相公,又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衔头,领一营或者一厢军马的诸军中坚大将,也来了不少。他们的亲卫却连大营都不能进,只是在外头安顿。

各路将领的亲卫,这个时候反正主将也不在身边,都一群群的低声谈笑着。这次环庆军打的是先锋,行动也还算积极,让人颇能刮目相看。泾源军秦凤军熙和军的人马和他们似乎也少了许多芥蒂,还能拉拉交情。

这些大宋西军将士不分你我的在那里谈笑,却有十几名佩戴着神武常胜军符号的亲卫们尴尬的立在一旁,谁都不和他们招呼一声,投过来的目光也都是冷冷的。不时还有风言风语飘过来。

“。。。。。。。。。。。。什么玩意儿,萧宣赞好不好歹不歹在涿易二州立下了天大的功劳,现在北上,也算是为大军卫护侧翼。刘太尉当日虽然要接手他的后路大营,也没想了要抢他的神武常胜军!那赵良嗣也是南归降人,不见他北伐的时候流一滴血,白沟河惨败之后也是当了缩头乌龟,不见有一策献上,现在却在背后动人家的手,抢了萧宣赞的营头!怎么不叫将士寒心?”

“。。。。。。。。。。。。直娘贼,谁说不是这个道理?打仗不成,害人拿手,现在还腆着脸去参加军议了,谁指望他们能派上用场来着?”

“。。。。。。。。。。。。就让他们瞧着罢!反正这场大功,没他们的份了。刘太尉可不会让那鸟赵宣赞和郭药师白白得了彩头!这些降卒也是,萧宣赞能全他们性命,已经是造化,不知道知恩图报,非要回到郭药师手底下,其心还是不驯!怎么,还指望再在这燕云之地扯出常胜军的旗号不成?俺们可不是白吃饭的!这个军号,早点收回去了事!”

“。。。。。。。。。。。。听说萧宣赞藏了一个辽人公主?”

“。。。。。。。。。。。。不好不歹,入娘的别乱说话!不是萧宣赞,俺们现在能在高梁河?还传这些东西,帮着那赵郭两个厮鸟,害死萧宣赞不成?那赵良嗣也没拿着什么辽人公主,要不现在还不跑得飞快,回雄州报功?”

听着那些冷言冷语,这些神武常胜军亲卫只能咬牙忍着。跟着萧言,因为他的功绩太大,这些西军还不得不高看他们这些降卒一眼,多少有份尊重。现在复归郭药师麾下,那就只能招人白眼了。

每个人心里都在苦笑。

郭都管啊郭都管,弟兄们好容易才吃上一碗安生饭,也准备踏实做宋人了。跟着萧言虽然恶战不断,但是萧言待人总是宽厚,该有的犒赏没有克扣大家半点。每每也冲杀在最前头,大家虽然归降未久,不过也人人心服。萧言就算是大宋的相公太尉还有那个赵宣赞有什么不对付,也是他们的事情,大家都是降人,何苦卷进来?弟兄们在这里受人白眼,难道郭都管你在刘太尉军议帐中,就能有什么好脸色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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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延庆军帐当中,郭药师同样在咬牙微笑。

而在他身边,赵良嗣脸色铁青。

不管赵良嗣在童贯身边地位如何,位高权重的刘延庆可没将这个同样是南归的降人看在眼里,更不用说好容易去了一个萧言,现在燕京大功已经看来就落在自己囊中了。这赵良嗣却腆着脸用郭药师夺了神武常胜军,还不知道怎么说动了童贯,要用郭药师取代萧言,起着和萧言一样的作用!

虽然赵良嗣和郭药师有份来参加军议,刘延庆对他们却是淡淡的,半点也未曾提郭药师所部到底能派什么用场。赵良嗣偶尔提及童贯的安排,刘延庆只是一句就顶了回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燕京战事,由某自专,到时候某拿下燕京城向官家,向宣帅回报就是,难道赵宣赞还是某的上司不成?”

刘延庆如此,环庆军上下当然不会对两人客气。更不用说泾源军秦凤军熙和军他们了。对萧言,不管观感如何,不管萧言是不是在克复涿易之后,帮了童贯一把摆了他们这些西军宿将一道,对一直在前面浴血厮杀的萧言,老种小种还有姚古,都有一份尊敬在。

更不用说还有王禀杨可世两人,和萧言还有一份交情在,王禀还克制住得一些,杨可世性子粗豪,对着赵良嗣郭药师二人吹眉毛瞪眼睛的,动不动就去摸腰间剑柄,似乎随时都能拔剑动手!

军议已经进行一半,满帐中人,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两人的。这些丘八气性都大,现在又是得用他们的时候,还在战地最前沿。竟然没有给两人留半分面子!

郭药师咬着牙齿,努力维持着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可赵良嗣是心胸狭窄出名了的,似乎随时就能掉头就走!

军帐之中,巨大的木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符号。旁边还用小楷注明了各军军号。刘延庆披着一件锦袍,围着玉带,指着木图上面的山川地势侃侃发令。

“。。。。。。。。。。。。。。。。。。萧干军势,已经退离高梁河。他的远拦子,也收了十几里出去,离燕京城不过二三十里的地方,再度安下大营。四望都是平川,背后就是燕京城,他还能退到哪里去?又哪里还能找出一支援军出来?连高梁河天堑都放弃了,他哪里还有胆子与我西军一决?无非就是丧胆而退,又不甘心放弃燕京城,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某瞧着,萧干士气已颓!

。。。。。。。。。。。。此次北进,当是环庆军居中,秦凤军在高梁河南,确保大军退路,熙和军同样渡河北进,直趋潞县,跗敌之背。泾源军据守粮道,源源转运接济军资,某当亲临前敌,与萧干决战!四日内渡河,十日内就要和萧干一战,二十日内,某会在燕京城,恭候诸位相公!”

刘延庆最后的部署一出口,大帐当中,就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哗声。姚古小种满脸怒色,老种却神色宁定,将头转了开去。姚古小种和他们的麾下将佐虽然恼怒,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嘱咐,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饶是赵良嗣满心恼怒,听到刘延庆这般部署,也是心里头一震。西军当中老种小种率领的秦凤军和泾源军主力,都被留在了高梁河南。姚古的熙和军虽然同样北渡,但是却给打发去了燕京西北方向的潞县,说的是跗敌之背,断敌后路,但是也是远远打发离开了燕京的主战场。和萧干决战,夺取燕京城的大功,当仁不让就留给了六万环庆军。

这般吃相,当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赵良嗣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心事,缓缓扫过西军诸将。除了环庆军之外,其他诸军将领虽然脸色都难看至极,却都没有一个说话的,只是忍气低下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种小种他们,难道就认了这个哑巴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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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庆也有点讶然,他今天是准备和老种小种姚古他们大吵一场的,了不起最后用全军统帅的名义压服他们。他们听命是听,不听命也得听,无非最后就是撕破脸。反正这次战事,也是他刘太尉此生最后一战了,以后就等着享福,不将功绩捞够,怎么对得起自家?燕京反正是姓刘了。

童贯想封王,如果顺利拿下燕京,他刘延庆未必没有捞到一个郡王的机会!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对他如此私心自用的安排,满座西军其他诸军众将,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