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传骑,只是在帐前,一五一十的将古北口一带情状细细禀报上来。萧言带着的几个从人都在围了过来。张显虽然还侍立在萧言身边,可是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按着腰间佩剑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一张小白脸涨得通红。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悲愤。

而韩世忠却容色如铁,带着从来未有的严肃,一句句的询问董大郎和女真具体实力,行军路线,装备器械,决心企图,还有马扩岳飞他们的布置应对如何。汤怀他的接应兵马到了哪里,一条条一桩桩,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

而萧言却没有跟着韩世忠一起询问这备细内容,他转身走到了自己大帐门口,扶着帐篷柱子,看到那些小厮在帐门口后面充当屏风的帘子那里探头探脑,猛的怒喝了一声:“他妈的滚蛋!再听这军情,小心脑袋!”

在刘延庆军营几天,一直表现得笑嘻嘻懒洋洋的萧言,对大宋的享受器物礼节,也闹了不少笑话出来。这些刘延庆身边得宠的小厮下人,是为了笼络厚待萧言才调拨过来的。在底下也不是没有暗自嘲笑过他和他手下如张显韩世忠等人。萧言是南归蛮夷,韩世忠是粗人丘八,张显是满口河北边地腔的泥腿子。

这几日当差,明显就不如在刘延庆身边那么勤谨,听到女真南下这样大的军情,忍不住就不顾规矩探听,这些大八卦,放在自家下人堆里,也是说嘴的本钱!

却没想到,一向显得好脾气,对他们偷奸耍滑,背后嘲讽视而不见的萧言,竟然在此刻突然爆发!

几个下人小厮,顿时滚的滚爬的爬,一下就不见了踪影。萧言横眉怒目,犹自重重的喘着粗气。在他身边的亲卫,都被他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吼声,都震了一下!

萧言自己也知道,对这几个下人发飙,实在是很无谓的事情。可是他现在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自己这些日子,仿佛一直沉入水底,看着外面的天空,都被这水波扭曲得朦朦胧胧。一直在拼命的麻醉自己,让自己不要想一直支持他的马扩,还有亲厚如岳飞,为什么要冒几乎于自己反目的风险,非要北上。

有一段时间,自己几乎成功的做到了。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燕京。张显和韩世忠关于北面情形的只言片语,也能自动过滤。还能安闲的享受着在刘延庆营中的安闲富贵,和西军的这些相公们言笑自若,应对得井井有条。。。。。。。。。。。。

而岳飞和马扩,却是在古北口外长城之巅,在拼死血战!在争取着他萧言用来应变的时间,还在指望他来挽此狂澜于既倒!

自己到底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怎么样让千古之下,犹凛凛有生气的岳爷爷,为他萧言这样拼死血战。

而自己,又是怎么从穿越之初那个凄惶恐惧到了极点的小白领,而一跃成为大宋正牌子五品文官,宣帅府宣赞,节制北伐大军前军诸营,统领着整个大宋最为精锐的骑兵集团,燕京大功,已经被上下都许给了他,让他成为耀眼瞩目的中心,成为彗星般飞速崛起,照亮着一千年前燕地天空的闪耀存在?

无非就是别人在勾心斗角的时候,他在死战。无非就是别人在只想着自己的时候,他萧言在为了大局苦战!

涿易大胜之后,他萧言风投一时无两,虽然嘴里不说。他自己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场战事当中唯一的英雄。原来死中求活,凛凛惕惕,咬牙拼命的心态,不知不觉就让位于保住已经到手的富贵,稳住自己现在博到的身家地位这样的盘算。

此时此刻,他对麾下那些原来心怀敬意的未来名臣猛将,也不知不觉的有了轻视的心态。若不是我萧言,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我深深知道今后这一千年会发生的所有大事,知道这个时代会朝着什么方向变化,你们知道么?只要紧紧的跟着我就是了!

自己却忘记了自己走到现在的根本所在!自己想当英雄,想稳住地位,来挽救这四年之后天崩地陷的惨变。却忘记了,如果不奋而向前,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人,也只有在大宋末世跟着沉沦下去!

如此时局,只有真正的天下之雄,才能挽救。才能让这场宣和四年的战事,不会以另外一种惨淡的方式收场。

所谓天下之雄者,则必是心怀天下者才能为之!

而不是鸡肠狗肚,只想着眼前的这一点富贵名利!自己专心在这里和这些老奸巨滑的相公们争名夺利,难道还能赢得了他们?只有跳出这个圈外,用另外一种方式压倒他们!

在涿州擅杀女真使者,说降郭药师的时候,自己是天下之雄。白沟河率先北渡,抢下涿州,以数百骑直扑易州的时候,自己是天下之雄。而现在岳飞是,马扩是,甚至那个方腾都是,而自己不是!

韩世忠询问的那些详细军情,自己现在根本用不着去了解,现在自己要做的,只是下一个追随自己走到现在的勇士们,都在期盼的决断而已!

历史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完全改变,从现在开始,每一段新的历史,都是靠着自己奋力拼斗来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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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又是急促响起,从刘延庆大帐方向赶来的是十数名骑士,当先一人,正是和萧言在这里关系最好的王禀。他也是一脸凝重,估计也是得知了这些传骑带来的消息。刘延庆营中放这些传骑进营,如何不盘问来历,大概消息,早就传到了他那里。

王禀策马跑得飞快,一身正式的武官官袍给折腾得皱巴巴的,为了骑马方便,还撩到了腰上头。什么形象也顾不得了。

看着萧言几人和那些传骑就在他的帐门口,王禀冲到近前才翻身下马,也不管自己坐骑,抢步前来,一把抓住萧言的手:“萧宣赞,如何?”

萧言深深吸口气,淡淡笑道:“无他,女真南下耳。”

王禀看了萧言一言,微微有点奇怪萧言气度还怎么这么镇定。

“来了多少?”

萧言示意一下韩世忠,韩世忠沉声道:“假鞑子三千,真女真数百。全是骑兵。。。。。。直娘贼,不好对付!”

王禀一皱眉头,又急切的问道:“萧宣赞,你在那里有多少兵?”

萧言一笑:“古北口有二百骑,后续四百骑。一半神武常胜军,一半是正臣你的胜捷军。总计六百,不过可称能战。”

王禀眉头皱得更紧,跌足长叹:“女真怎么来了!俺就说和这些鞑子的盟约靠不住!看到好处,他们还有不想来捞一把的?燕地此战,又多变数!要是女真鞑子掩袭到了燕京左近,军心就浮动了!最怕的就是这些契丹残部,干脆和这些女真鞑子连成一气!”

这个问题,估计王禀也早就在心中反复思量过了,急切之下,忍不住将心中所想全部都倒了出来:“。。。。。。。。。。。。后面宣帅,甚至官家,想要燕京之心已经。。。。。。。。。。。。听到女真南下的消息,一定是要催促大军全军而进,尽速扑向燕京,在女真之前复燕成功!大军仓促而动,背河而战,岂是轻易的?除非有一支人马,去迎击女真鞑子,掩护住俺们侧翼!但是和女真开战,不是轻易的事情。边境上小小交锋,倒也罢了,拉开阵势大打,非要宣帅决断不可!和女真盟约,可是宣帅亲自签下的!刘太尉决不肯担这个干系。。。。。。。。。。。。现在又有哪一支军,能担着这血海干系,以最快速度,调往北面呢?”

说完这句话,他就忍不住看向萧言。现在统帅着大宋北伐之师机动力最强的骑兵集团的统帅,非萧言莫属。现在也只有他来得及救古北口!掩护住整个大军的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