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分出去的燕王直甲士意欲回头,却被蜂拥而上的蒲察乌烈部死死缠住,林豹头好容易缓过气来,丈八蛇矛翻飞,接连挑落三四名女真甲骑,却总有人红着眼睛咬上他,一时间还冲突不出去。

而前面杨可世所部虽然纷纷掉头杀回来,但是离着萧言还有二三百步距离。更兼战场混乱,双方扭打纠缠在一处,满地都是尸骸兵刃,速度一时间也提不起来,虽然空自大呼,一时间哪里却赶得上?

而蒲察乌烈,此刻距离萧言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

虽然厮杀至现在,蒲察乌烈所部陆续而来的几百女真勇士,还有斡鲁竭力抽调来援的者珲所部一两百骑,全部陷于优势宋军的围杀之中,就连蒲察乌烈身边亲卫,现下也只是和林豹头那一队人扭打厮杀。身为女真重将之一,蒲察乌烈现下就孤身一骑而已。

但是这名女真悍将,却浑然没有半点惧意。反倒是战意燃烧到了最高点。脸上满是狞恶笑意,猛踩马镫,就直直扑向勒马昂然而立的萧言!

这名女真悍将,细论源流,出身于女真族小部忽论。幼时即身形体量过人,有兼人之力。但凡行猎,随侍贵人马前,常有身博熊虎之举。后来为宗翰看重,一路提拔上来。

蒲察乌烈统兵水准也就一般,大局观更是谈不上。更兼脾气暴戾,气量狭小。在女真权贵之中也极不受待见。但都为宗翰所保了下来。

原因无他,这厮上阵实在太能厮杀!

女真军兴之初,不论是宁江州战渤海兵。出河店战萧嗣先萧兀纳的辽人大军。克祥州宾州咸州。最终护步达岗大决战。蒲察乌烈都是陷阵之际最为勇烈辈之一。挥舞着长柄铁锤不顾身后甲士是不是跟上,就是红着眼睛直贯杀入。

长柄铁锤摆动之下,不管是契丹兵奚人兵渤海兵,都是纷纷被扫落马下,或者被砸成肉泥。总是能为女真甲骑突阵打开一条血路!而阵斩辽人军将,更不知道有凡几,死在他手下辽人有名有姓的军将,就有达不也。赤狗儿,萧乙薛等辈!

女真军中虽然一时气运所钟,名将勇将层出不穷,互相之间也有争竞之心。但是论起宗翰麾下那个蒲察乌烈,人人都是摇头,只道是个疯子。

现在这个疯子,又盯上了萧言,就这样单骑直撞了过来!

萧言身边不多的十余骑燕王直甲士拼命迎上,长矛马槊如丛林一般直戳过来。蒲察乌烈就是长柄铁锤一摆,就听见蓬蓬蓬的碰撞声大作。但是硬杆长矛。就给生生打折。而弹性甚强的马槊不易折断,就被这铁锤一摆荡中打得握持不住。脱手而出,幸得还用皮索挽在胳膊上,只是四下乱荡!

蒲察乌烈这等悍将,真是如白山黑水中一头凶兽,剽悍之处,实在是超人想象之外!

蒲察乌烈胯下也是良驹,肩高比寻常坐骑要高出两三成之多。耽搁了谁的马匹将养也不会耽搁他的。此刻马力尚是充足,趁着主人威势就是一声长嘶,有若虎音,一下就撞入这些燕王直甲士的队列当中。

双方顿时就混战成一块,人喊马嘶之声骤然响起。这些燕王直甲士丢弃了手中的长兵刃,只是抽出随身佩刀佩剑拼命围上。就算被这凶悍得出奇的女真鞑子砸成肉泥,也要在他身上砍戳上两记,豁出大家的性命,也不能让这狗鞑子靠近燕王!

佩剑长刀戳刺砍劈而来,蒲察乌烈这样策马合身撞入,本来就是蛮勇不惜身的打法,就是神仙也没法闪避得干净。宋军中出名斗将如杨再兴和新冒出来的林豹头等,都是要尽量借重兵刃的长度,还有精良的马术,尽可能的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将对手刺翻放倒。杀到贴身对撞的地步,杨再兴和林豹头也免不得要挂点创。

可蒲察乌烈似乎就完全不在意这些也似!

刀剑击在他的甲胄兜鍪之上,蒲察乌烈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这些精钢打制的上好军械只是在他甲胄上刺砍出一长溜金属相撞的火星,四下乱溅。入耳之处,尽是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之声。

这下燕王直甲士才发现,这女真悍将身上,至少披着三层重甲!也亏得他坐骑神骏,且行军时候不曾着甲,才能驮着他兼程奔袭!

但凡陷阵斗将,自身必须气力雄浑,且有持久力。除了这自家本事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甲胄。你能承担着几层甲胄做长久作战,就代表你这陷阵之士到底有多少战斗力。

蒲察乌烈此刻身上,里面套着一层皮甲,外面是一层鳞甲,最外一层,又是一套甲叶叶片甚大的上好辽人镔铁札甲!幸得是未曾缴获宋军军国重器冷锻青唐瘊子甲,不然蒲察乌烈说不得还能再套一层上去!

这样披着三层甲胄还能长久作战,挥舞着重兵刃有如灯草一般。这战斗力,大宋女真两军,就蒲察乌烈一人而已。就是被宋军上下视作巨灵神的杨得,只怕都略微要逊他一筹!

长刀佩剑砍刺上去,就这般砍不开,刺不进。而从外围刺进来的马槊,也只是最多破甲两层,伤不到铁罐头也似的蒲察乌烈!

一名燕王直甲士猛然大呼:“伤马!”

可蒲察乌烈哪里还能给燕王直甲士伤马的机会?硬顶着受了一轮戳刺砍劈之后,蒲察乌烈单手持长柄铁锤右荡,顿时就是一片沉重的撞击声响起,几名燕王直甲士给扫得骨断筋折,哼也不哼一声的就翻身落马。

而左手早就掣出一柄短柄鹤嘴锄,鹤嘴朝下,朝着左手边的燕王直甲士兜鍪乱凿!

鹤嘴锄落处,两名燕王直甲士兜鍪如破纸一般被撕开,头上顿时就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翻身落马。

而在外圈的燕王直甲士想舍死忘生的抢进。蒲察乌烈却已经打开了去路。面前再无一名甲士阻拦,猛踩马镫,又电闪一般的直窜出去。

十余名精挑细选出来,屡经战阵的燕王直甲士,竟然只阻拦了这蒲察乌烈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自家还折损将近一半!

郭蓉已经急得浑身都冒出汗来,兜鍪之下清丽的面庞上满是亮晶晶的汗水。她猛的一咬嘴唇,就要下令杨得怎生都要扯着萧言快走。而她就挥刀迎上去。稍稍能阻隔这凶神一般的鞑子一瞬,萧言也许就能多退出十余步,就多争得一线逃生的机会!

萧言却没有给郭蓉这个舍命的机会。他只是紧紧拉着缰绳,沉裆让战马死死的立在原地,同时又对杨得大喝一声:“怎么?还等老子亲自上么?”

但在燕王麾下,如何能不知晓。燕王真不是那种喜怒无常威福自专的上位人物,总体而言还是相当和气的,和麾下相处,多半也没什么架子——还经常引来劝谏,说以萧言如今地位。还是要重威为上,不然会让属下起了轻慢之心。

可是燕王一旦话语中带了老子两个字。不管燕王在进行什么事情,就代表燕王铁了心了,这个时候再无什么话好讲,什么劝谏的话也不必说了。只要燕王下巴朝哪边一摆,就舍命朝前冲罢!

杨得虽然入萧言麾下不久,但是极得重用,且屡立战功。这次抽调而入燕王直护卫萧言本人。有郭蓉这个曾经被他参与救援的大靠山在,燕王直甲士谁敢不善待于他?更不必说杨得武勇战功也深得燕王直这些老卒钦佩了。

见杨得在燕王身边一副紧张万分的模样,这些老卒都将随侍燕王的一些心得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杨得也就默默的听着,全都牢牢的记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