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看出了他的兴奋,取笑她,“做好当股东的准备了没有?给我留个私人邮箱,回头把项目计划书发给你,你把咨询服务的版块写好。下周一之前发给我,反正你现在方正银行的方案做的也差不多了,不会太忙。好好写啊,将来跟骗政府钱,就靠这个了。”

悦琳早上是被鸟叫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看看,天还没有大亮,打开手机才6点多,醒的有些早,她却再也睡不着了,可能是有些兴奋的缘故吧。她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心事,昨天真是高兴的一天,自己的方案通过了客户的验收,接下来应该就比较轻松了,最兴奋的还是周山跟她商量创业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工作经验的丰富,她的危机意识越来越浓,无论是08年金融危机公司无情的裁员,还是去年杰森因为新老板上任朝纲更换而被开掉,都让她时刻提心吊胆着自己的职场命运。

她可以安慰自己说还年轻,职场黄金期还有十几年,然而,前段时间公司投资并购部一位同事迪克的遭遇无情的给她敲响了警钟,告诉她天道无常世事难料,必须早作打算。

悦琳和迪克并不熟,只是因为投资并购部也在26楼,所以大家经常会在茶水间或者打印室遇见,打个招呼而已。她印象中迪克是从澳洲留学回来的,是个很阳光的男孩子,在办公室里每次看见他迎面走来,总是健康有活力,脸上带着腼腆而友好的微笑。

迪克工作很认真,悦琳每次加班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电脑上忙碌着,大家开玩笑的说迪克是26楼的一座灯塔。突然有一天,同事们聊天时说迪克得了脑癌,悦琳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以后关于迪克的消息就是在同事们的聊天中断断续续的得知了,据说他动了手术,在此期间只有部门里的秘书带着一束鲜花和总监签字的一张卡片去医院看了他,还好手术很成功,他慢慢的在康复中,然而公司却突然和他解除了劳动合同,仅仅是按照劳动法的规定,赔偿了他16个月工资。

由于他在澳洲的时候已经移民,失去了中国国籍。回来工作的时候除了工资,没有三险一金,公司给上的意外险,也是团体险,赔偿额极低。所以迪克拿到手的钱,不过是他健康的时候,两年的工资而已。

虽然大家都知道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如此作为也符合劳动法和公司利益,然而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永远也无法体会心寒和无助的感觉。据说迪克来自单亲家庭,加入AD公司之后也成为了家里经济的顶梁柱,悦琳无法想像这段日子他和他的母亲是如何熬过来的,同事们私下里在公司组织了捐款活动,她把自己扣除了房贷之后半个月的工资捐了出去,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那一阵子,同事们总是唏嘘不已,觉得在生命面前,金钱和事业都是假的,于是折腕叹息立誓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换份钱少点的工作或者减少加班量,一定要把自己的健康和陪伴家人放在第一位。然而不出几日,迪克的话题就不再是同事们的谈资,曾经立下的誓言也全然忘记,并且会悲哀地强调是生活苦压力大,社会上都这样没办法。通宵熬夜、作息时间不规律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容易致癌,然而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概率很小,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悦琳也是如此,不同的是,迪克的遭遇让她觉得,得把给自己找条退路的事提上议事日程,刻不容缓。外企不是父母为之卖命一辈子的国企,国企员工有个疾病灾祸之类,只要企业不倒,总会替你负担一部分医药费,还会给你的家人安排工作岗位,解决生计问题。

这也正是父母希望她考公务员或者进国企的原因,虽然收入低,可是稳定,富贵不求然而温饱不愁。可是自己既然受不了体制的束缚,选择了自负风险的道路,就要坚定的走下去,外企没有那么多人情味,你买我卖,等价交换,童叟无欺,要为自己留好后路,不要像迪克一样,等没了剩余价值,就会被公司像扔一块抹布一样的抛弃,没有人会在意对你而言是不是雪上加霜。公司就是如此,自负盈亏,不抛弃你,企业自身就有可能被拖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已。

作为社会上一个渺小的个人,要想增加自己的安全感,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炒股,没有可靠的消息无异于把自己送进屠宰场让大户割肉;买理财产品,本身就是和银行打交道的,收益率她很清楚,好产品实在是少。她手头上有着十几万块,本来打算再攒攒,买个小的老公房收租金,然而上海的房价是一天一个样的涨,让她实在是胆颤心惊,对房价的持续雄起保留了怀疑态度,不知道哪天或许就会被腰斩,至于单纯靠租金,投资回报率实在是低的惊人。钱放在手里,就更让人着急了,肉价、菜价、米价、日用品价格是轮番的涨,手里的钱是越来越不值钱。

她想起家里一个在上海远方表叔,90年代初买卖股票赚了20万,当时就欣欣然的觉得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吃喝不愁了,然而到现在一家4口人还挤在10平米的棚户区里。改革开放初期的万元户,到后来的十万不算富,百万刚起步,纸面上的钱永远跟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因此对于周山创业的提议,她几乎没怎么想就立刻答应了,反正投入不多,也不耽误自己正常上班,就算是狡兔三窟,给自己留条个活路吧。

她带着几分雀跃的心情走进了办公室,给自己泡了杯茶,刚坐下来收邮件,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欧文和恩赐一前一后的端着咖啡走进来。欧文拿了一把棒棒糖,挨个发给大家。发到安迪的时候,安迪站起身来伸手去接,欧文却没给他“不好意思,我买的不多,只有女生有。”安迪讪讪的笑着坐下,“哎呀,我手都伸出来了,你真偏心。”

欧文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跟大家说说笑笑,然后走到悦琳身边,“你有空吗?我和恩赐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下。”

悦琳跟着走了出去,进了欧文的办公室。恩赐把椅子挪开,让她坐下,自己端着咖啡,靠在办公桌前。

欧文先东拉西扯的表扬了她,说她方案做的不错,受到了客户的肯定,悦琳心里听的七上八下的,一头雾水,欧文和恩赐专门把自己叫过来,肯定是有别的事。果然,欧文话锋一转,“听恩赐说,你现在方案组的工作基本收尾了,就等着客户走流程签收了,你现在比较有空吧,我想让你跟着我做项目汇报的工作。”

悦琳有些疑惑,按照之前的安排,项目汇报的工作应该由安迪来做,欧文说了,项目汇报要跟客户做很多沟通,需要一个经验丰富比较老练的人来做,所以安排给安迪。她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这不是应该由安迪来做的吗?”

欧文面露难色,“安迪自己的方案还在做,忙的不可开交,抽不开身,何况”他顿了顿“他在复旦上在职MBA的课程,最近要考试,压力也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