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琳听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看着高校教师那苍白文弱委屈的小脸，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打算再找个什么样的呀？”

他说：“我要求也不高，就想找个工作稳定，脾气好点，能孝敬老人的。”

悦琳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转部门申请和不知道哪天就被人事找谈话走人的前程，更加小心翼翼说：“可是我的工作也不太稳定。”

高校教师很不解的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神十分无辜，“你不是在外企工作吗？介绍人跟我说你收入很不错的。”

悦琳简直不忍心说下去了，似乎万恶的自己串通了介绍人来欺骗这只无辜的小白兔，只好解释说“我们部门最近有些变动，有可能要关掉，我们老板已经被裁掉了，我的职位也不稳定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感到自己是有罪的，高校教师镜片后的目光也愈加的暗淡了下去。

然后，他以比悦琳更小的声音说：“那我们可能不太合适，社会是现实的，生活是残酷的。”

悦琳点点头说：“是啊，生活是残酷的。”

正在这时，悦琳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接起来。原来是一起进公司现在已经离职的一个同事，他们互道了新年好，又聊了聊彼此的近况，这个同事结婚有几年了，夫妻俩收入都不错，就是觉得贷款不划算，想多存点钱做首付，于是一直没买房。悦琳买房那会，他们也去看过，觉得还是贵，当时国六条刚出来，大家总觉得还能再跌点，结果房价从此就扶摇直上九万里，再也没下来接过地气。他们存的钱，当时购买半套房子的，现在只能买一个卫生间了，索性也彻底断绝了在上海买房的念头，趁过年期间在老家看中了一套房，准备签合同了，所以打电话给悦琳问了问签合同的注意事项，又顺带感慨了一番她当时买房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等寒暄完了，悦琳挂了电话，突然发现对面高校教师镜片后那双文弱的小眼睛闪闪发光，他问：“你在上海买房子了？”

悦琳随口说，“前几年买的一个小房子。”

“那我们再谈谈吧。”

那一刻悦琳愣住了，还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她愣的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我们可能不大合适吧？”

高校教师仍旧用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不合适？”

悦琳停顿了一会，幽幽的回答：“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不好意思，社会是现实的，生活是残酷的。”

告别了高校教师，悦琳不急着回家，她没有坐车，沿着街边慢慢的走着，这个城市是她生长了20年的地方，即使现在已经离开了，空气中的味道依然是她熟悉的。

往左转走两站地，是天香凉皮店，晚饭没着落的时候，悦琳就会来吃一碗凉皮，凉皮店隔壁是千里香馄饨，绉纱的小馄饨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喝的，走过两家五金店，就是肯德基，当年在小城刚开张的时候，很是红火了一阵，如果考试考的好，爸爸就会买上校鸡块给她做奖励。冬天天黑的早，卖臭豆腐的、烤鱿鱼、烤红薯的小贩已经都出来吆喝了，读书的时候，每当晚自习下课，她总是和同学们在校门口买这些小吃，回家的路上一边说笑一边吃。为什么人长大了，烦心事也就跟着来了，过去简单快乐的时光，都藏到哪里去了？

刚一到家，妈妈就热情的迎上来了，“怎么样？去了这么久，感觉还不错吧”，悦琳一边换拖鞋，一边絮絮叨叨把情况大致给说了一下，就听见家里的电话铃响了，悦爸爸朝她们母女俩喊，说是介绍人打来的。

介绍人张口就跟悦妈妈抱怨，“你们家这孩子太不懂事了，这么大了，本来就困难，好不容易给张罗了一个，虽然这人是离过婚的，但好歹学历高，又是高校老师工作稳定，人家对你家女儿印象也不错，怎么见了一面就回绝了呢？”

悦妈妈赶紧解释说，“她说感觉不合适，就给回绝了，省得浪费人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