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平刚进入办公室抿了几口茶，江浩随即跟着进来道：“书记，江镇长来了。”程一平看了一下时间大是惊讶，现在八点过几分，江星明就到了。从永林到云山县城车速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左右，这么说江星明天蒙蒙亮就从永林启程了。“请江镇长进来。”程一平用了“请”字，江浩自然听清楚了。

在云山大大小小的官员中获得程书记用这个字的除了贺文强县长，江星明是第二个。已是初秋，江镇长身着一件浅绿色旧西装，里面身着一件褐色旧毛线衣，手边放着一个公文包，坐在沙发上低头望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见江浩从程一平办公室出来，江星明起身道：“江秘书，书记有空吧！”

江浩笑道：“江镇长，书记说请你进去！”江星明道：“谢谢江秘书！”两人进入程一平办公室，见到江星明风尘仆仆的模样，程一平起身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笑道：“天没亮就从永林启程了吧？”江星明道：“没有，天亮后才来的，司机开车速度快。”程一平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你啊！”转头朝江浩道：“去食堂看看，给江镇长弄份早餐来！”

江星明急忙道：“书记，我吃过了，真的我在车上吃过了！”程一平朝江浩挥挥手，江浩退出办公室打电话给食堂。程一平道：“车上吃什么？馒头？包子？饼干？”江星明嘴唇动了一下道：“我……”明白书记是关心自己，随即闭上了嘴。程一平扔给他一根香烟，笑道：“永林党委新班子刚组建，工作开展的还顺利吧。”

江星明道：“蔡琳书记有丰富的领导经验，有他做我们的班长，党委政府各部门已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开展。”程一平点了点头。江星明取出包里的文件道：“书记，这是永林近些年煤炭企业的发展情况，我现在开始跟您汇报？”程一平笑道：“封建社会的皇帝都不差饿兵，难道我这个县委书记要让你们勒紧裤腰带干工作，吃过东西再谈不迟。”

县委书记秘书打电话到食堂要早餐，食堂的工作人员岂能不快。不到十分钟早餐已经送了上来。接过早餐江星明便开吃，程一平拿过他的文件慢慢看起来。江星明几大口把碗里的汤粉吃完，江浩一直在旁边侯着，接过碗退出。

程一平拿起桌上的报告道：“你的报告我看了一下，问题比想象中的严重。”江星明道：“书记，华西不是产煤大省，但云山境内偏有很多煤矿资源，我拿到的最新数据云山境内煤炭储量是118亿吨，可采量85亿吨，云山煤多，却始终是国家贫困县，端着金碗要饭吃，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程一平没吱声，示意他继续说，江星明道：“光永林一个镇，非法坑口达80余座，小土焦炉100多个，非法开采的黑矿产量达20多万吨，资源和生态遭到严重破坏；二是税费流失相当严重。以每车15吨计算，每出境一车黑煤，就流失税费达500元。这相当于小学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了。”

“三是营销秩序极度混乱。每吨140元的主焦煤，私挖滥采者竟以每吨50—60元的低价倾销，这极大地扰乱了煤炭营销市场，这种情况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看了看程一平，江星明大着胆子道：“在利益的驱动下，曹庆云主政永林这些年，安全隐患、社会治安、干群矛盾等一系列问题层出不穷。更可怕的是，由于打击不力，一些职能部门和黑窑主沆瀣一气，出现“猫鼠一家”，共同违法的现象。”

程一平放下手中的文件，点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江星明道：“书记，我听县委的，您代表县委下命令吧！”江星明知道煤矿牵动许多人的利益，如果没有县里的支持，这块硬骨头他无法啃下来。

程一平点头道：“我看永林的情况不是单一存在的现象，其他镇肯定也有，而且问题小不了。你回去后把情况彻底摸清，你今天反应的问题很重要，县委研究后会做出决定。但对非法矿井和不符合环保的小焦厂、煤焦企业要坚决打击，这点永远不会变！”江星明点了点头。

看着面前的女人，江星明默默抽着烟，皱眉不语。

这里是永林镇招待所三楼江星明的房间。他刚从黄石村回来，在招待所院门前，这个女人拦了他的车，跪了下来。江星明注意到，自己让她上车后，招待所门卫马上拿起了电话。永林镇党委主要领导换了，但煤矿利益的获得者却没有换，江星明明白自己是在一张大网中，但从来没想过，这张网的触角，无处不在。

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得挺标致。碎花浅蓝色连衣裙，朴素中带有些乡土气息，自报姓名叫乔娟，永林黄石村人。她一直在抹泪，江星明看了看一旁地司机小赵，小赵会意，劝道：“乔姐。别光哭，到底怎么回事。给江镇长说说。”

乔娟红着眼睛道：“江镇长，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关掉我的煤焦厂，我，我求求您啦！”从沙发上站起，作势要跪下，小赵忙搀住她，大声道：“你再这样，江镇长可不管啦！”

江星明知道，这几天治理小煤矿的措施得罪了许多人，云山的煤炭资源主要集中在永林、青山、建丰三个乡镇，永林的小煤矿白河、黄石等几个村最多，可以说家家开挖小坑口，几乎整个村的人，都跟小煤矿扯上关系，不是矿主，那多半就是矿工。

这些日子自己强令关闭黑矿，除了有市局或者云山煤监局采煤许可证的煤矿企业，其余煤矿企业一律停业整顿，此举不但得罪了矿主，一些不明真相的矿工，也在别有用心的人煽动下，聚众闹事，各式各样的告状信更是满天飞，自己可是捅了一个大大的马蜂窝。

只希望，程书记能顶得住压力，想起程书记，江星明心里的阴霾却是淡了一些，程书记脸上总是充满自信的笑容，江星明也深信，他会给自己足够地支持和时间，使得自己能从逆境中突围。

眼前的女人，江星明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和那些聚众闹事者不同，这是一个饱经风霜，有故事的女人，正因为这样江星明才会将她带来房间私下谈话，或许，能从她身上有些发现。江星明慢慢吸着烟说道：“小煤矿是必须要进行整顿的，以前镇政府的批文，本身就是违法行为。”

乔娟诧异地抬起头：“政府，政府也会违法？”江星明点点头，道：“政府不会违法，但代表政府的某些干部会做出一些违法的事。”乔娟的眼睛一亮，似乎在寻思什么。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赵去开了门，外面是一名漂亮的女服务员，向屋里望了望，随即对小赵道：“赵师傅，楼下有人找你。”小赵回头看向江星明，江星明刚想叫他去，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心中一动，道：“小赵，谁找你叫他上来，如果可以等，就等和乔娟同志谈过后你再下去，办公室工作人员不在，你要帮我记录的。”

小赵就和服务员说了两句，轻轻关上门。

江星明掐灭烟蒂，说道：“乔娟妹子，其实你不用怕，只要审查合格，县煤监局就会核发采煤许可证，以后你们挖出的煤，就会受到法律保护。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当然，安全不达标和污染严重的煤矿企业不管大小我们会坚决取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