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办公室内窗户已经全部打开，但屋内还是烟雾缭绕，县委书记王军，县长张启民，县委副书记程一平，县纪委书记罗晓瑛，县委办主任徐靖五人低着头围坐在茶几边上，除纪委书记罗晓瑛外，其他四位常委皱着眉头手里都夹着烟，烟灰缸里已经盛满了烟头。程一平上午把小汐的转学手术交给周文后，便返回了县委大院。

今天虽是周日，但昨晚程一平从老家回到云山后，张鹏领着方明上了门，带来于光三最新交代的材料。张鹏和方明走后程一平给前天刚到云山旱情最严重的石门镇指导抗旱救灾的王书记通了电话。也给在乡下指导抗旱工作的张县长通了电话。王书记和张县长都是今早从各自负责的乡镇匆匆返回，才有了今天下午临时的书记碰头会。

王军书记的秘书曾少强进来给各位领导换了茶水，看了下烟灰缸里的烟头，暗暗咂舌心说：“抽的真凶！”将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垃圾桶，提着垃圾桶出去时，扫了一眼茶几上摆在各位常委面前的复印的材料，第一页顶格写着几个字“犯罪嫌疑人于光三审讯实录（一）”

曾少强不敢再看下去，拎着垃圾桶出了办公室。材料常委们都看过了，于光三交代的其犯罪事实，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目前被暂时停职的于大伟，据他交代他所做的违法犯罪之事出谋划策的人都是平安镇镇长于大伟。再坐的常委谁也没有说话，程一平从张启明那里已经知道，王军书记跟于大伟是大学同学。

王军将香烟灭掉把烟蒂放入烟灰缸，目光从各位常委上缓缓扫过，扫过程一平时多停留了几秒钟，看着面前的茶杯，说道：“于大伟虽是我的同窗，担任平安镇镇长也是我提名的，但对他的处理我就一个意见，这样的害群之马要坚决的清楚党的队伍，可以对于大伟实施双规。”纪委书记罗晓瑛点点头，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没发生。如果王书记看在同学情谊上想保于大伟，那纪委下一步的工作可有些麻烦。

侧头看了一眼程一平，程书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的在喝茶，似乎忘记了桌子上材料是他带来的，也好像他早预料到书记碰头上会是这样的结局。

于大伟自从那天从老家上宅村返回镇上后，当天晚上跟后面赶回来的雷明仁工作做了交接后，拎着一个包就回了镇上的家。于大伟家离镇委大院不远，房子是镇里分给他的。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于大伟这些天都没出门，自从他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已经发现楼下多了两辆白色面包车，再后来他发现家里的电话已经不能拨通了。

于大伟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目前在市里上高一，这也是他和老婆这么宠爱于光三的原因。这三天他想了很多，想着从前读书时的自己，那时他是个好学生，成绩在班上常名列前茅，尤其是他领到南江大学通知书那天，村里的乡亲都来祝贺，因为他是改革开放后上宅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前往大学报道的那天乡亲们自发的集合起来，把他送到镇车站上车。

大学四年，当别的同学成双成对花前月下时，于大伟独自一人在图书馆苦读。也就是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他认识了现在的云山县委书记王军，王军比他早两届，无论生活学习上都很很关心他这个师弟。大学毕业后，于大伟为自己的前途的感到迷茫时，当时已经是沧河镇副镇长的王军给他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王军的建议就是一个让他报考国家公务员。

于大伟信了王军的话，回家参加了华西的公务员考试，最终于大伟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分到了与平安镇不远的青山乡政府办公室担任一名办事员。后来随着王军在仕途的地位不断提高，尤其王军调入县里担任副县长后，于大伟从一名办事员升任乡政府办副主任、主任。再后来王军担任县长全面主持县政府工作后，于大伟也从主任变成了副乡长、乡长。

王军任云山县委书记后，于大伟也从青山乡调到了平安镇，任平安镇党委副书记，镇长。于大伟相信只要老同学还在云山，自己再熬几年，平安镇党委书记的宝座肯定也是自己的。可自己拥有的一切随着三天前的年轻的县委书记到来，这一切似乎都要离自己远去。这三天于大伟无一刻不在盼着老同学的电话，跟自己说，没事了你重回镇政府上班吧。

可于大伟的眼睛都快望穿了，还是没接到老同学的电话。桌上摆着十几张空白横格的信纸，那天程一平让他将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三天过去了于大伟半个字也没有写，写什么，能将问题自己知道事全部交代吗？不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大伟眼里闪过轻蔑的目光，对于他来说如果真坦白那结果只能是从严处理；只有抗拒或拖着老同学才会帮自己获得从宽处理。这点于大伟深信不疑。

天快黑了，街道上的灯光照进了屋子。于大伟点燃一根烟，书房门忽然被推开，老伴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颤声道：“老于，他们上来了。”于大伟当然知道老婆说的“他们”是谁？想让自己变的正定些，可他颤抖的双手已经出卖了他。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四个面目严峻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为首的中年人道：“于大伟同志，请你出来一下。”

望着这四个不苟言笑的人，于大伟认得中年人是云山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秦伟。看到他们黑色西装领子上别着的红色国旗小徽章，和金丝眼镜框上闪着的寒芒，于大伟不禁腿一软，硬是没坐起来。秦伟皱皱眉，从怀中抬出工作证面向于大伟打开，冷声道：“于大伟同志，据有人举报你涉嫌滥用职权，收受贿赂、贪污等违纪事实，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秦书记，我能不能带几件换洗的衣服？”于大伟哆哆嗦嗦的说道。“到地方再说吧，请。”中年人侧着身子做出有请的手势。于大伟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他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传说中的双规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平安镇镇长的位子真不是好坐的啊，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两个前任也是都没坐满任期就被纪委和检察院拿下了。

于大伟的手在抖的厉害，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低着头跟在纪委人员的背后向外走去，步履蹒跚，走的极为艰难。走过老婆身边时，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该说的这几晚都跟老婆说了。

于大伟被带到车里，两辆面包朝县里驶去。面包车停在云山郊区的一家比较僻静的宾馆院内，开了两个标准间，把于大伟带进去后，一个年轻人给他拿来了一叠白纸和一支钢笔，秦伟道：“于大伟同志，我们都是党员，党的政策不需要我再跟你说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老实交代问题，组织上会根据你的表现进行处理，你是聪明人其他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交代吧。”

秦伟说完，朝身后的年轻人挥挥手，年轻人上前将于大伟身上的钱包、手机、腰带、鞋带都取下带走。秦伟又道：“从现在起，到你交代完所有问题为止，不许出这间屋，一天三餐都会有人按时送进来，上厕所要报告，想抽烟要报告，想睡觉也要报告，你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于大伟哆哆嗦嗦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