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起了杀心，一步步地逼近他。以他的身手，不必借助任何工具，就可以赤手空拳地弄死他。他看到沐雨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心中升起异样的快感：胆敢拒绝我？我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伸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手一使劲，就要把他的胳膊扭断。忽然，手中传来异样的柔软感觉，那是沐雨的唇，伴着急促的呼吸，在他的手心颤抖。再一看，他的眼眶里也泛上了泪。

心狠手辣的楚四少居然在一刹那间，破天荒得心软了。他慢慢地松开手，看见沐雨已经痛楚地蹲在地上。他的手臂关节已经在瞬间被拉脱了位。

“五少……”他顿时心生歉疚，走过去，试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沐雨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竟然没有叫，他的手臂都脱了位，但他竟然没有想到叫人来相助。

“沐雨……”沛仁轻声地开口：“对不起。我帮你正回来。”

沐雨低下头，任他一使劲，又把关节接上。他痛得低叫一声，继而幽幽地看向他：“四少，你快走。叫别人看见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沛仁震惊地看着他，片刻后，他说：“沐雨，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沐雨的脸也红了：“方才在台上，你的每声喝彩，我都听见了。其实，我刚才也很害怕，我从没有尝试过去喜欢一个男人。但当你捂住我的嘴，想杀我灭口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怨你，我当时还想：是我伤了你的心，你生气是应当的。然后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如此想？等到你给我正好骨，我忽然就明白了……虽然我只与你说了几句话，见了一次面，但我喜欢你。”

沐雨说完这番话，头都快垂到胸口了。他实在是窘得连再说一句的勇气都没了。

沛仁却笑起来，用手轻轻地抱住他：“沐雨，我听说你的字是清梧，而我的是季清。你说这是不是天生的缘分呢？你是男是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在台上，或在台下的样子，我都喜欢。我知道突然如此说，你一时难以相信。但你可以慢慢看，我会用剩下所有的时间，来证明我的真心。”

从此，他俩沉沦在了这片不为世俗所容的爱里，两人都想过要逃开，可最终都选择了回来。这份爱，无关性别，甚至无关**，只是单纯的、难以抗拒的心灵吸引。

也许他们是上辈子的情人，虽然今生错投了肉身，但那条情线，却始终在那里牵引着两人，直到相遇、相爱，继而相离。

“清梧，别怕。有我陪着你，不会很疼的。”沛仁笑着亲吻他的额头。沐雨安然地闭上眼睛，沛仁把吻又温柔地落在他的眼睑上。

“这一世，我和你走到这里，下一世，我们从头再来！”沛仁大声说。

激烈的枪声响了起来。待万籁俱静后，沛楠立起来，大声地说：“传我的话，为四少和筱五少风光大葬，一起合葬在楚家陵园。”

爱，真是世间最难战胜的东西，即便是死亡，也不能。

当沛仁和沐雨被枪决的时候，子洵已经回到了齐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进屋，去看了静秋。静秋正被奶妈抱着，见父亲来了，开心得向他伸出圆滚滚的小手。

子洵接过孩子，在额头上吻了一口。他抱着她轻轻地转着圈，静秋开心得一个劲地笑。忽然子洵停下来，他在她颈间摸了摸，发现那枚兔型吊坠没有了，脖子上只有一条红线搭着一个银扣。

他不知道若汐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把线留了下来。也许是觉得静秋已经习惯有这样的一条东西环着她，也许她是想给女儿留下一道母亲抚过的痕迹。他只是忽然觉得悲从中来，眼泪便开始流下来。

“啊，啊。”静秋柔软的小手，摸到他的脸。然后抓紧，又放开。继而不满地打了一下，咯咯咯地笑起来。

子洵愣了愣，想起自己脸上的胡子已经两天多没刮了，必然是扎到了自己的小宝贝。他轻轻地也用一只手，打了一下左脸：“爹坏，弄痛小秋了。”

静秋更加开心得笑起来，她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瞬间，子洵似乎看见了若汐，得意万分地瞧着他：“齐子洵，你真是被打傻了。”

汐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齐少爷，我作为一个外人，本不该多嘴。但我看着大帅这一路走下来，实在是憋不住了。今日的这番话若传到大帅耳朵里，我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请您千万，为我保守秘密。”

“好。”子洵脸上异常的平静，只是呆呆得望着窗外。

“我家大帅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说句万死的话，他比前任督军不知道厉害多少倍。而他今年……才20岁。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将来必定要统一天下，平定如今分崩离析的格局。如果他愿意，根本不用等到如今。但他就是一直顾全岑小姐的感受，而没有来动你。以他的手段，他原可以一边笼络住岑小姐，一边偷偷地解决掉你。但他真的吩咐我，要保你们齐家全府的平安。他甚至说，哪怕以后起了战事，也会派专人来护卫你们。只因为你们是岑小姐在意的人。大帅是真心的疼惜岑小姐，而在这个乱世中，也唯有他这样的男人，能给岑小姐最大的幸福和平安。我这样说……齐少爷能否明白？”

子洵转过头，眼眸里闪着淡淡的笑意：“他若真爱她，就不该勉强她，楚沛楠知道汐儿不爱他，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她。他以为给了安定、富足的生活，汐儿就会开心了？他逼汐儿离开最深爱的两个人，在重聚的那天之前，汐儿都不会高兴，更何谈幸福？像他这样自私的男人，配谈爱吗？”

见副官哑然，他又说：“汐儿和我就不一样。我们为了彼此的平安，放弃了相守。我用自己的痛护住了她，她也是一样。我知道，对这样的事，你家大帅永远不会懂。但我相信你说的一条，他会全心全意地疼惜汐儿。我希望汐儿幸福，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忘掉我和静秋，转投入你家大帅的怀抱，我会替她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从此……真正的开心起来了。”

但我想……他在心里继续说：汐儿，是永远不可能爱上她的德哥哥。那段岁月太重，她已经刻骨铭心地把他定在了哥哥的位置上。楚沛楠确实很优秀，只可惜，与她相遇、分离……都太早了。

花开的时候，你不在那里，那就不要回头。因为即便再三回头，最初的一切，也不在了。

子洵搂着静秋，开始微笑。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不早不晚，就刚好站在那里。她的那道红盖头，又在记忆里翻飞。汐儿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而他是那时最愤恨的新郎。他被打了个满头包，然后听见她在轻声笑。那笑声，从此沁进了自己的心里，让他从喜欢到迷恋到深深得无可自拔。

子洵抱着这个小小的身体，默默地坐在窗边，凝望远方。

奶妈看他又哭又笑的，还以为他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忙心惊胆战地跑下楼。

齐夫人听了，却是淡淡地挥挥手：“不就是走了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吗？你放心，子洵难过一阵子，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