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笑倒在他身上，她的头趴在他胸前，低低地说：“齐子洵，你好没出息。”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若言怎么样了？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偷偷地去看一眼吧。

若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的头剧烈地疼痛，心里空空荡荡的。他忽然觉得窗户中照进来的阳光分外刺眼，几乎要流下泪来。

“你醒了？”

他勉强集中精神，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子钧啊，有什么事吗？”

“哦，我听说你醉得不醒人事，所以来看看你。你是若汐的大哥，也是我们齐府的贵客，你若遇到了什么麻烦，说出来，我们必然尽力相帮。嗯，按道理，若汐本该第一个来看你，只是现在子洵也病了，她走不开。”

“她……走不开？”若言呆呆地重复着：“她……竟真的，不肯来。”

子钧心中暗笑：以子洵的脾气，怎么可能不趁机撒娇，死死地拉住她？脸上却露出同情表情，叹气说：“看得出你们兄妹的感情是极好的，不过现在若汐嫁进齐府，首要的事情自然是照顾子洵。我相信再过一会儿，她就会过来看你了。”

“不，她不会了。”若言自嘲地笑起来：“她做的对，她是子洵的媳妇，我这个哥哥，不过是个外人。”

子钧的眼里一跳，他的心忽然也痛起来，若言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何其熟悉。他也曾这样凄凉地望着悦然的背影，她的心里装了别人，而他还要装作不在乎，继续自欺欺人地生活。若言和他，都是一样的悲哀。

子钧暗哑着开口：“怎么会是外人？你是若汐的亲哥哥，血浓于水，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若言摇摇头：“爹怕你们介意，就一直没有说。但我看得出，你们是真心地疼汐儿，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汐儿是我娘收养的，她从小过得很苦，所以进了岑府后，大家都舍不得让她再受委屈。久而久之，她的性子便有些娇气，但心地是极好的，只要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便会还人家百分。也许正是因为此，她才对子洵死心塌地的吧。”

子钧愣了半天，继而点头：“嗯，想必你在杭州也听说过我的这个弟弟。他从小就被娘宠坏了，娶亲之前是整日胡闹。为此，爹都不知道发过多少回火，棒子都打折了五、六根。他天性比较贪玩，所以有时会和各色女子纠缠不清。其实比起以前，他已经好了很多。相信再过几年，他就会彻底安心在家里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若子洵真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我会替若汐管教他的。”

若言的脸一下子变了色，他着急地坐起来，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头也开始晕眩。他捂着脑袋，靠在床背上，吃力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子洵现在还有其他女人？”

子钧愣了愣，往门外紧张得看了一眼，轻声说：“你误会了，我可没这么说。”

“子钧！”若言说：“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将心比心，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至亲，被别人蒙在鼓里。你告诉我，子洵对汐儿，是不是真心的？”

“他自然是真心的。”

“那他可是真心真意地只待她一个人好？”

“这……”子钧支吾了一下：“若言，我看你真是喝醉了。我叫他们拿碗醒酒茶来。”

若言呆呆地坐着，他忽然想起若汐说过的话：“子洵待我……如珠如宝。”他强忍住眼角的泪，只是倔强地别过头：我的傻汐儿，你怎么能信他？你不知道“江南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吗？

他却不知道，子钧在走出房门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昨日他在栏杆里，不过是瞧见若言愤然离去，听见若汐大叫了一声：“哥！”他觉得心中诧异，本想提醒她：如果追出去，病中的子洵看不见她，必定要闹脾气的。没想到，若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提着裙子就冲上楼。他忽然觉得，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瞒着子洵。于是，他趁着看望的机会，仔细看了一下若汐的神情，只是一眼，就已经断定：若汐非常介意方才与若言说话的事，并想竭力在子洵面前隐瞒。

可究竟是什么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子洵知道呢？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脊背发冷：有这种可能吗？他们可是亲兄妹啊。他终究是不敢相信，于是，又到若言这里。

而若言宿醉未醒，便不像平时那样谨慎，让他一试便套了出来。

真是太有趣了。他笑起来：他设的局，本来还有一些小瑕疵，但现在有了若言，已是天衣无缝。子洵如此爱若汐，如果哪一天，她转而恨他，一定会让他的宝贝弟弟非常痛苦吧。

他的心情一下子好到了极点：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子洵耍赖似的在家里待足了三日，直到第四天，才在齐老爷的白眼下，悻悻地去了铺子里。若言选好花样，下了定金，便准备下周动身回杭州。若汐每次在府里与他相见，刚张开嘴，他便找了个理由急忙转开。

她和他的感情好似还在，只是……淡了。

子洵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径直回房，而是快步地跑到后院，寻找子钧。子钧正坐在椅子上看悦然浇花，他冒冒失失地冲进来，跑得满头是汗。

“呦，今天是怎么了，我家的三少爷居然记得第一个来看哥哥啊？”子钧冲悦然扬起眉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子钧……有点铺上的事，想问你……”子洵欲言又止，为难地瞥了悦然一眼。

悦然笑起来：“看你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该不是又做了错事吧。你和二哥老实说，他自会想法子帮你的。”

子钧也笑了：“悦然，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有你在，齐三少爷不好意思呢。”

等悦然离开，子洵便皱紧了眉头：“子钧，这是真的么？”

“什么真的？”子钧用手捻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他。

“这太荒唐了。”子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犹豫了片刻，慢慢递给他。

子钧扫了一眼封口处，不动声色地撕开，仔细地看起来。看完后，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忽然，他冷冷地抬起眼：“你把雕玉的手艺用在这里，不觉得可惜吗？你想知道什么，便直接来问我好了。”

“子钧，你以为我想看吗？是武管事心急火燎地跑到我这里，非要我把它亲手交到你手里。我看他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就把他拉到僻静处问了半天，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再三要我务必把信转给你，绝不能落到第三个人的手里。我怕你惹上什么麻烦，这才自作主张把信拆了。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事……”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去如实告诉你嫂子吗？”子钧冷冷地站起来，他走到悦然刚浇过的那株腊梅旁边，用手抚着花瓣：“你应该……不会吧。”

“我当然不会了！”子洵气哼哼地叫：“可你也做得太过分了，嫂子待你这样好，你居然辜负她，在外面招惹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