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只是笑：这个男孩子，虽然脏兮兮的，眼睛却亮若晨星。如果洗干净的话，应该是个很俊的小子。心中生了同情，便掏出钱包。

她正在翻找零钱，冷不防小男孩一把蹦起来，抢过钱包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丫头，快，快！快跑！”

他发疯一般地冲到若汐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把她扯起来。若汐吓得全身一抖，一个“德”字还没有出口，就被紧紧拉着跑起来。两人失魂落魄地跑出了三条街，她的胃越来越痛，一下子跪在地上：“德哥哥，我跑不动了，我要死了。你一个人……去吧。”

德哥哥停住脚，呆呆地看着她，向后面张望了一下：“丫头，他们是汽车，很快就追上来了……你真的……跑不动了吗？”若汐无力地摇摇头。

他一咬牙：“我背你走！”他用瘦弱的肩膀顶起她，让她搂住自己，然后拼命地跑起来。他肩膀上嶙峋的骨头，硌得她胸口巨痛，但和胃疼比起来，也没什么大不同。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原来，她真的……要死了。

突然，德哥哥脚下一颤，她便跌了下来。她倒在地上，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他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鼻子和嘴里满是血。

“不要命的小死尸，你知道抢的是谁吗？我今天就替岑大奶奶，踢死你个小畜生！”老张怒火万丈地扑上去，一脚，又是一脚。

“不要！不要打我的德哥哥！”若汐用尽身体的力气叫喊道：“打我……打我吧，反正……我就要死了！”

德哥哥的头被踩在老张的脚下，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地把脸转向她这边，痛苦的眼神，如同烙铁，一下子灼进了她的心里。

他哑着喉咙，只是那样长久而绝望地，看着她。

“她若继续跟着你，终有一天，会死在街上。”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最残忍的真话。

接下来的事，若汐一无所知。等她醒转，已经躺在岑家大屋里。她闻到了久违的饭香，那是种香到骨子里的味道，她无力抵抗。

岑夫人叫人熬了非常薄的粥，因为她太久没吃东西，一下子吃得太多、太硬，就会胃出血。医生叮嘱道：“这个女孩子胃病很重，绝不能再挨饿，哀痛、动怒都不可以。”

于是，多年来，若汐一直很节制，像个瓷娃娃似的，只会微笑。只因岑夫人说：“你都不爱自己，谁来爱你。”

但那日，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东西，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就开始发疯似的嚎叫：“你们把我的德哥哥害死了！你们不得好死！”

她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我不要穿你们的衣服！你们滚，滚啊！”

岑夫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搂住她，开始帮她揉起来：“乖乖的，别动。一会儿就不疼了。”癫狂欲死的若汐忽然就静了下来。她身上的淡香，似乎就是想象中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