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想要叫一个女孩子身败名裂,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无非两个字,贞节,贞节一旦没了,那么,哪怕你是公主,你也得倒霉。

史湘云一贯是个大咧咧的性子,王氏若论其他的本事,那真是不值一提,但是她若是想要坏事,那么,却有的是办法。

只是,王氏一时半会儿也没来得及动手,因为西宁王府终于要回平安州了,王氏本来想要去再看望元春一番,哪知道元春之前却是被西宁郡王世子折腾了一通,脸上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这种情况下,西宁王府除非是想要结仇,才要叫王氏去见元春呢,因此,威逼利诱了元春一通之后,元春只能找了个借口,拒绝了王氏。

王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元春是被家暴了,只当西宁郡王府瞧不起自家,不乐意叫自家贴上去,心里头别提有多憋屈了,她还想着叫西宁王府提携一下贾宝玉呢,因此,只能盼着元春赶紧怀上个孩子了,因此,又咬咬牙,送了不少补药过去!

等着西宁王府离开了京城,王氏才算是将心思转回来了。

虽说王氏搬出了荣府,但是荣府的下人里头,有些人也曾经与王家陪嫁过来的人做过姻亲,这些人,王氏威逼利诱一番,还是能使唤得动的。

王氏的想法也很简单,史湘云虽说住在荣府,但是终究还是姓史,一般情况下,荣府几个姑娘都是在内院玩笑,很少出二门,内院里头,除了贾家几个主子之外,也不会有外男进去。

但是,这不过是一般情况而已,想要弄个外男进去,虽说比较麻烦,但是总归还是有可能的,何况,也未必要是外男,荣府宁府住在一块儿,如今贾赦熬出头了,在家算是真的当家做主了,常常跟贾珍凑在一块儿吃酒谈笑,贾蓉贾蔷他们有的时候也会在一边伺候着,若是哪个喝多了,不小心拐进了内院,听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月七日乞巧节,又是巧姐儿的生日,如今贾家又不是什么困难的时候,因此,反正是经常找个由头,就凑在一块儿乐一乐。

本来乞巧节也不过是就是大家凑一块儿投针验巧,如今借着巧姐生日的由头,几个女孩子凑了点份子,办了个小宴,宴会的主角按理应该是巧姐,只是她年纪还小,每天又有午睡的习惯,没多久便困了,被奶嬷嬷抱了下去,黛玉湘云邢岫烟惜春她们几个却是正到兴头,便凑在一块儿联诗行酒令。

虽说喝的都是甜滋滋的米酒或者是果酒,不过,史湘云有点人来疯,而且又想着来什么斗酒诗百篇的意思,因此,喝了不少,说是出来醒酒,连翠缕她们也不带,自个却是左拐右拐地出了屋子,没走几步竟是直接醉倒了,一个二等丫鬟打扮的丫头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史湘云就往隐蔽的地方走去。

而外院那边,贾蓉贾蔷也喝多了,却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引进了内院。

林母又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她们一帮小女孩一块儿玩乐,林母却是很少掺和进去的,因此,不过是叫人送了一桌席面过去,听说她们在玩酒令,还拿了东西去做了彩头,自个却是在屋里听女先儿讲些奇闻轶事,也算是逗个趣儿。

不过巧的是,鸳鸯得了林母的吩咐,去看几个姑娘玩得怎么样了,按照林母的说法,这七月里头,暑热未消,又喝了酒,可别沾了暑气,回头不舒服,还叫送了井水里头湃过的西瓜葡萄过去给她们解酒消暑。

鸳鸯这边正巧瞧见一个有些眼生的丫鬟鬼鬼祟祟地从花丛中钻了出去,顿时就是一皱眉:“那丫头哪儿来的,看着像是个二等,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她要做什么?”

鸳鸯可是林母身边的红人,因此后头跟着的丫鬟婆子还有附近伺候的立马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很快将那个丫头拿了下来,那丫头一见鸳鸯,整个人都抖得说不出话来,鸳鸯一瞧,就觉得这里头只怕有问题,又是拧起了眉头:“谁知道这丫头哪儿伺候的?还有,附近看看,除了这丫头,还有谁在?”

结果,那边就发现,史湘云醉意朦胧地躺在一棵花树下头,嘴里还在模模糊糊说着酒令。她穿着轻薄的夏衫,这会儿酒气上来,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胳膊上戴着一只玛瑙的臂钏和一只碧玉贵妃镯。

这边刚发现了史湘云,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同样带着醉意的声音,竟是两个男声,大家顿时知道,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了,当下先将史湘云搀扶了起来,送到了最近的屋里,然后又派了两个婆子去看到底是什么人进了内院,而那边,之前抓住的那个丫鬟已经满脸灰败,几乎瘫软在地。

那两个婆子过去一瞧,发现是贾蓉贾蔷,身边竟是连个小厮长随都没有,哥俩就有些醉醺醺地拉扯在一起,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嘴里还说着醉话,见两人也都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心里也有了数,只怕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因此,赶紧上前行礼,又好言引着两人往出内院的路走去,二门那边,竟是连个守门的婆子都不见,那两个婆子也不声张,只是将贾蓉贾蔷送出了二门,又叫了几个小厮送两人往荣禧堂那边而去,然后便回去复命。

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瞒过林母的,林母一听,史湘云醉倒在外头,还差点碰上了同样醉了的贾蓉贾蔷,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母用脚后跟都能猜出来,这事是谁搞出来的勾当,除了王氏,谁也做不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林母也不声张,直接叫人将牵扯到的下人都打了一顿板子,然后喊来了人牙子发卖了出去,他们的家人,也被放了身契,说是放良,却因为他们家人做出来的那些事情,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能带出去,像这种情况,他们这些除了伺候人,其他什么都不会的,除了再次卖身,否则的话,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活。

这等腌臜的事情,林母自然也没跟几个女孩子说,反正牵扯到的那些下人,她们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因此,听说史湘云醉倒花树下,还很是取笑了史湘云一番,不过史湘云身边的丫鬟却是被敲打了一遍,自个伺候的姑娘出去,也不知道跟上,要你们这样的副小姐又有什么用。翠缕她们也是后怕,谁能知道史湘云醒酒居然出了走廊,走了那么远呢?万一不小心摔了碰了的,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林母自然不可能轻而易举饶了王氏,她直接将那些下人的供状叫人送到了王氏那里,王氏见了,顿时吓了一跳,见林母没有别的动作,又是疑神疑鬼起来,她担心着供状落到贾政或者是贾宝玉手里,煎熬了几天之后,见林母一直没有后招,也是坐不住了,只得咬了咬牙,上门试探。

“你们分出去之后,正经上门请安,这还是头一回吧!”林母见王氏请了安之后,也不提之前那事,只是说道。

王氏一听,赶紧说道:“是媳妇不孝,媳妇那边事务繁多,媳妇又是个不讨喜的,怕贸然上门,叫老太太心中不乐,那就是媳妇的罪过了!”

林母也不接话,直接说道:“想着你过来呢,却是我听说了一些事情!”

林母这边话还没说完,王氏就是被吓着了,连忙说道:“老太太,那真不干媳妇的事儿啊,谁知道是那些下人被什么人指使的,云丫头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宝玉一向将她放在心尖子上,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林母轻哼了一声,说道:“看起来,你倒是挺满意云丫头啊,过两年,云丫头也要及笄了,等着及笄之后,就直接嫁过去,不过,若是在这两年里头,出了什么岔子,老二家的,老婆子我年纪虽然大了,不过,却也不是什么糊涂的!”

王氏傻眼,难不成日后史湘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赖到自个头上来了?只是她实在是心里发虚,也不知道之前那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就没成,竟是提前就叫林母发觉了,难不成是有人告密?只是林母手上攥着供状,王氏实在是担心林母将事情捅出来,因此只得咬牙道:“媳妇自然是盼着云丫头平平安安的!”

林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行了,之前我叫人打听了一下西宁郡王府的事情,知道了一些内情,只是你一直不来,也不能告诉你,今儿个正好,便跟你说说!”

林母直接就将西宁郡王府这么多年过世的世子庶妃侍妾乃至丫鬟的数量跟王氏一说,王氏心里便是一突,谁家能死这么多人啊,这里头没问题才怪呢!难不成元春竟然……想到这里,王氏就慌乱起来:“老太太,元春,元春总是世子妃,上了玉牒的,不会……”

林母淡淡地说道:“元春是个继室,至于原来的世子妃是怎么没的,谁知道呢?当初这婚事是你应下来的,若是元春没有受苦,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若是元春也遭了罪,那你看看,是不是做了打算吧!”

王氏傻了眼,她咬了咬牙,林母的意思竟然是希望元春和离,只是王氏却是心中不甘的,只觉得林母这话是吓唬她呢,因此咬牙道:“老太太,这事媳妇是做不了主的,媳妇还得回去想想!”

林母摇头道:“随便吧,我年纪大了,你们觉得我糊涂了也是常理,也罢,你先回去吧,我也累了!”说着,直接端起了茶盏,王氏有些恍惚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