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钻进朐山道人道衣内,从脖子开始,一阵细碎声响,不消片刻光景,道衣便完全干瘪下去,内中的尸骸已是被吞吃了个干净。而那道衣上,竟是连半点血迹也无。

自始至终许九面se平静,只是眉心微拧,仿似颇有些苦恼,此举实是他不得已为之,并非出自本愿。然他眼见朐山道人死得凄惨,初时还皱眉苦闷,及至而后,已是恢复坦然,喟然叹息了一口气,气息涌入冰寒的空气中,形成一条白雾,好似利剑,笔直不偏。

此时,青光终于从道衣中飞出,悠悠忽忽,隐约似扩大了一轮,青se辉光也略凝厚几分,歪歪扭扭,好似醉酒了一般,径直飞回许九腰间皮囊。

许九这才神se一震,再无半点苦闷,显是这一番心理挣扎已然有了结果。他几步向前,掀起朐山道人留下的道衣,从他腰间搜出一只黑se皮囊,比他自己的要大一些,质地细腻,显然更好不少,也不及细看检查,当即塞入腰间,而后从自己腰间藏虚囊中取出火折子,小心吹火,燃了朐山道人的道衣。

他这才背起装着大乌水母的口袋,兔起鹘落,飞速奔驰,向河洛城而去。

幸而此时乃是月中夜半,举凡是进出河洛城的修士,要么是急着去河口处猎杀jing怪,要么是已经猎杀得手,急着回城去提炼售卖,并无人管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一场劫道反被杀的恶劣戏码。

不过,河洛城这种地方,遍地皆是修士,争斗厮杀时常发生,每ri总有不少人死于非命,即便是有人看到,大抵也会见怪不怪。

……

河洛城方圆将近千里,十足是一座大城,地处玄州要冲之地,汇聚方圆超过十万里之内的修士。

河洛城最外一轮聚集区,汇聚的都是河洛城修士中的下层人士,比如许九这种一无权势,二无财力,三无修为的小修士。

许九在一条条巷道间穿梭,熟门熟路,很快便来到一座五层高大石楼前。玄州这种地方,酷寒可怖,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未臻摄气境的低级修士,都能活生生冻死,更不要说是等闲树木了。譬如在河洛城,那种木质的建筑,唯有在城池中心地带,那等有财有势有实力的大修士,才有资格居住。

玄州极少产木料,要想住玲珑高雅的木质建筑,要么是采用那等珍贵能耐酷寒的木材,要么就是请修士高手在普通木料上镌刻御寒阵法,再行建造。

用许九这等下等修士的话说,脑子里塞满了元实丹撑得慌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许九身前这座五层石楼,上面一块巨大石匾上刻着三个篆文大字:炼妖楼。

这间炼妖楼,专门收购修士从城外猎杀回来的各种jing怪,无论水生还是陆行。这些jing怪,虽然还远远算不上妖,但仍旧是浑身皆宝,皮毛骨血筋肉脑髓,俱皆重要。

不过,这炼妖楼开在河洛城边缘,此地修士多半都是许九这种,摄气境三层以下,根本猎杀不了真正的妖,故而此楼收购的也都是一般jing怪,和楼名上的“炼妖”二字,实在是没有半个白元丹的关系。

修士的世界无分昼夜,此刻炼妖楼仍是进出繁忙,楼中台前的伙计忙得脱不开手,见许九进来,其中一人便即开口道:“小九,你且略待,我少时再处理你的。”

许九今ri惹了祸事,那朐山道人是河洛城中赫赫有名的“夜幕”组织中人,他心中颇为不安,不敢多待,只想快快出手了大乌水母,然后回家躲个十天半月不出门,哪里愿意等,当即道:“小进哥哥,我还有事,你先把我的jing怪收了吧。”

那伙计叫做“徐进”,与许九自幼相熟,可谓是一同长大,不过他于修炼一道的天赋比许九还不如,只好进炼妖楼做个伙计,混口饭吃。

徐进当即扔开手头事情,拉着许九到楼中一间侧室,许九这才将大皮口袋打开,伸手从中提出来一头已经干瘪的大乌水母,然后顺手抓过一旁一只大石盆,从皮口袋中倒出来一股浓黑se的液体,满满得一大盆,是大乌水母的乌髓。

徐进大吃一惊,身上裹着比许九还要厚实一倍的皮袍子,此刻身躯一震,颤颤巍巍:“小九,你这次算是走了大运了,但却可惜了这大乌水母被你弄破了皮膜,乌髓虽然留住了,还是损失了不小的价值。”

徐进啧啧赞叹,随即说道:“不过我俩是何等的交情,一百二十枚白元丹,这个主我还是做得的。”

许九也笑起来,点了点头:“谢谢小进哥。”

徐进敦厚的脸上憨憨一笑:“说什么呢,我们哥俩,你算是有些机会,好歹能够修炼,已是进入摄气境,哥哥我不帮你多弄点白元丹修炼,还能帮谁?”

许九道:“小进哥,我前些ri子在元网上检索到了一名前辈大修士留下的手记,其中有运用阵法之术,以人体为刻阵之基,后天补脉,使人能够修炼,也有机会达到摄气境的办法。你不用急,等我努力一番,再jing进修为,便钻研这阵法之术,迟早能够帮你。”

徐进嘿然一笑:“你还是自家修炼要紧,何必替我一个废人想着?哥哥就在楼中做个伙计,好在我天生力大,楼主甚为器重我,一不愁元实丹,二不担心危险。倒是你,在外面闯荡,定要多加小心,哥哥我三五ri不见你来,便总是以为你在外面出了事。”

许九眼眶微红,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动之se,也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