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仔细听着晏碧云的话语,他明白眼前这位晏小姐已经彻底为苏锦所倾倒,话语中甚至带着一丝对苏锦的崇拜,早闻晏家女兰心蕙质,不但诗文精通而且在商道上颇有见地,晏家的产业几乎都是由此女打点,晏殊都从不过问,可见此女非常人所能;这样一位女子对苏锦迷恋到如此地步,恰恰说明苏锦不是个平庸之辈。

欧阳修试探道:“贤侄女,话虽不错,可是他毕竟是触犯了国法;朝廷之所以订立律法便是为了维护大宋江山长治久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苏锦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决不能罔顾国法而不遵,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

晏碧云福了一福道:“中丞大人,奴家岂会不知道这一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苏公子触犯国法,大人依律法处置便是,苏公子绝不会抵赖不认。”

欧阳修没想到晏碧云居然是这个态度,沉声道:“苏专使倒是没有抵赖,他亲口应承了此事,所以本官今日其实是来拿他上京的。”

晏碧云道:“原该如此,大人的做法并无不妥。”

欧阳修着晏碧云平静无波的面容,心道:果然人说女子心海底针,谁也难以捉摸,刚才还情意绵绵,此刻情郎罹遭大难却又不以为然,来女子之言半分也信不得,真为苏锦感到不值。

只听晏碧云轻轻道:“奴家有一请求,希望中丞大人能答应。”

欧阳修声音冷漠沉声道:“但说无妨。”

晏碧云叹了口气,转头角落了据案大嚼的苏锦,压低声音道:“奴家想请大人帮我带个口信给伯父大人。”

欧阳修道:“已至年节,贤侄女难道不会京城么?这次正好跟着本官车驾一同回京城,路上也有个照应,岂不是很好?”

晏碧云惨然一笑道:“奴家不回啦,奴家也回不去了。”

欧阳修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晏碧云垂首道:“大人便不要问了,只请大人帮奴家带个口信便罢。”

欧阳修不好再问,点头道:“带什么口信。”

晏碧云抬头着窗外马路上人来人往人嘶马叫,轻声道:“便说碧云丫头给伯父请安,遥祝伯父大人身体康健寿享百年,说奴家感谢他老人家二十余年养育之恩,今生或无可报答,若有来世,必千倍报答他老人家。”

欧阳修一惊,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入耳,好像是在诀别一般,不由得皱眉道:“贤侄女这是什么话?什么今生来世的,这不是唬死了三司大人么?”

晏碧云盈盈下拜,口中道:“大人莫问了,只帮我带到口信便是。”

欧阳修道:“这可不成,这么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带去,若是三司大人问本官具体情形,本官何以作答?”

晏碧云叹了口气道:“大人当真要听么?”

欧阳修道:“那还有假,你不说这话我便不能带给三司大人听。”

晏碧云道:“大人,苏公子此番被拿往京城还有活路么?”

欧阳修道:“这是重罪,重则视同谋反九族诛灭,最轻的责罚也是他个人人头不保,不过若是能不牵连家人,那就算是皇恩浩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