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童立新来庆县上任时，秘书长曾有交待，要他支持王小波在北山乡的工作。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省委，对北山毒品事件处理下的一步棋，还道是省委书记对王小波的特别关照。因此，他不希望这愣头青的几句大话被王进宝逼进死胡同，否则，将无法和秘书长交待。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后将这个话题岔开：“既然大家都同意北山乡的这个方案，这样吧，为了显示县委、县政府对两省通途工程的重视，由县政府牵头成立一个项目领导小组，主要职责是协调各方关系，工程指挥部还是交给北山乡负责吧，也便于他们操作。老邵，你看怎么样？”

邵子力一听书记出面解围，更加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测，何况，这个折中方案，也让政府有利可图，何乐不为呢？

“行啊，我保证为小王书记保驾护航。”邵子力的保证出乎王进宝的意外。他已经把王小波逼进了死胡同，只要县长再加点分量，相信那小子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必定死认这个一千五百万的帐，那三年后他就不得不辞职。

可是，县长明明知道童书记故意岔开话题，不但不加以阻止，还一反常态地大加支持？今天这个局面还真让人有点莫名其妙啊。

他是聪明人，在一二把手都表示支持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出反对意见了。他眼珠一转，忽然心生一计，说道：“也对，具体操作还是北山乡政府负责，这样有利于发挥基层的积极性。”

他故意加重了北山乡政府五个字，意思很明确，你王小波是乡党委书记，而关喜旺是乡长，才是具体的负责人。

曹国强是个粗人，根本没有注意王进宝的字面游戏，见他也同意了，就和解地说道：“我同意，方案毕竟是北山乡提出来的，理所当然由他们具体负责。”

王进宝暗喜之余，就想趁热打铁：“童书记，我看时间也不早了，看来大家都赞成这个方案，就形成决议吧，两省通途工程由北山乡政府具体负责。”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这号人。本来，童书记也没有注意王进宝话里的意思，见他越权在先，逼不及待地要求形成决议就产生了警惕，仔细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那是要夺王小波的权啊。

但王进宝的提议也符合规则，不能明里否决呀，毕竟这是一个政府项目，以王小波的身份插手，似乎有点越权啊。于是，他不置可否地说道：“至于北山乡谁来负责，我们常委会就不要再作规定了吧？由北山乡党委讨论决定，否则，下面就要说县委干涉太多了。”

王进宝还不死心，笑了笑说道：“小王书记，你看童书记多放的开，我们得多向他学习学习，不要什么事都事必躬亲，那样会打击其他同志的积极性的。”

王小波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这位王副书记逼进了死角，要全面负责这个项目已经不可能了，他又一次得退向幕后。

他满面笑容地看着王进宝说道：“王副书记的指示，我们一定认真贯彻落实。至于谁来负责这个项目，我提议一个人，北山铜矿的矿长马林同志，无论从经济角度还是从技术角度考虑，都是不二人选。”

王小波见大家疑惑地看着他，便解释道：“马林同志在大学时，主修过经济学，对资本操作不陌生。而且，这次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打通两省之间的隧道，从技术上是离不开北山铜矿的支持的。由他任总指挥，庆县不就可以趁机揩点油呀，谁让这北山铜矿是在我们辖区内的，不揩白不揩啊。”

王进宝见自己好不容易挖好的坑又被王小波轻而易举地填平了，就有点不甘心地讽刺道：“任命一位北山铜矿的矿长，连县委都没有权力，你这个乡党委书记能耐不小啊。”

王小波反驳道：“我这个北山铜矿的党委书记，不也兼着北山乡的党委书记吗？只要人家愿意干，有什么不可以的。”

邵子力本来就不同意王进宝的意见，心想，这真是一个臭主意，那样，三年内那一千五百万我向谁要？可他也不能否定这个臭主意，否则，岂不承认县委书记可以事事插手县政府的工作吗？

正在较劲时，王小波新提出来的方案正中下怀，就忙着表态道：“对呀，打隧道是铜矿的强项呀，在技术上最起码在我们县甚至在专署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个油还真是不揩白不揩啊。”

他将头转向王小波和蔼地说道：“小王啊，回去后，好好地和马林同志谈一谈，如果不肯兼任这个总指挥，也得最大程度上取得他的支持，毕竟，你们俩是搭班子的，容易说话呀。”

县长这一番话，似乎对这个方案一锤定音，不容他人再议了。

童立新见邵子力强硬表态，知道他看中了王小波提出来的一千五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是庆县腾飞的希望，也是他们俩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这种承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吧。

虽然，童立新的话有点越权的味道，但他也不与他计较了，就顺着县长的话说道：“就按县长的意见办吧。小王，你回去后，尽快把班子搭好，邵县长可等着你那一千五百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所谓有所思就有所想，童立新的话脱口而出后，就有点后悔了，这岂不又给王进宝发难的口舌了吗？

邵子力一惊，忙抢先说道：“玩笑，玩笑啊，当然了，能有就更好了，锦上添花的事谁不喜欢啊，你们说对不对啊？”他努力摆出一付随便的样子，心里却期盼着王小波能再给他一个保证。

果然，王进宝一见书记老话重提，岂肯错过这个机会，马上又“将军”了：“小王书记虽然年轻，但我相信他是一个实诚的人，在常委会上许诺的话，肯定会兑现，对吧？”

他扫了大家一眼后继续说道：“是啊，小王同志实在太年轻了，而且，这一千五百万的数目也实在太大了。要不这样吧，县委常委集体和他签一个军令状，如果他按时交纳了这笔钱，我们集体为他庆功，否则，那就……，小王同志你说呢？”

王小波到底年轻气盛，明知道对方给他下的套，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钻。他笑嘻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王副书记给我一个机会，我岂能失去？这样吧，三年内，如果不能兑现诺言，我自动辞职，要是兑现了，也不用庆功了，这是一个党员应尽的义务啊，不如这样吧，你王副书记到北山兼个职，帮助我们把乡里的工作一起搞上去，如何？”

王进宝张口结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很明白，王小波的言下之意就是一旦兑现了承诺，你这个县委副书记也不用当了，到北山乡去干吧。

邵子力才不管王进宝的得失，他在意的是王小波的承诺。见他这么言之凿凿，肯定是胸有成竹，不禁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好！好！我相信你。至于赌约嘛，只是你和王副书记个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你俩随便吧。”

曹国强岂肯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也不失时机地追上一句：“对呀，老王，常委会集体和小王书记赌约似乎不妥吧，个人之间的赌约就不一样了，要不你们签个合同，我帮忙作个证？”

王进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常委们还趁机落井下石，不禁有点懊恼了。他虽然自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王小波三年内兑现不了承诺，但他不是赌徒，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岂敢轻易下这个赌注。

不赌的话明显面子上过不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说道：“赌博是违法的，我是一个党员，这个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曹国强岂肯放过他，便痛打落水狗了：“这个不算赌博吧？姜局长你是内行，这算不算赌博？”

姜唯民是王小波铁杆，自然帮着朋友说话：“只要不赌钱，不赌命，公安局是管不了的，二位就随意吧，哈，哈。”

童立新是这个班子的班长，自然要时时掌握会议的分寸，这种玩笑要是传出去，就很不雅观了。他赶忙摆了摆手，严肃地说道：“这是常委会，不要随意开这种玩笑。这样吧，小王，你先回去，早点把班子定下来，也好早点开工。我们讨论下一个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