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垣恭恭敬敬得跪在地上,他已经跪了好半天了,肥胖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他很想抬起头来看看前面的那个人是什么表情,好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该换个位置或者姿态。可是他只是想一想而已。

他不敢,因为他对面前的人必需恭敬,这个人是他的师傅。这一次去江东作生意,他擅作主张,和江东君谈了别的生意,这不是师傅交待的事情,师傅肯定不高兴。有时候不高兴,不是简单的不高兴那么简单。

“师弟,你起来吧。”这是一旁的大师兄在说话“你累了。”

曹垣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听过了曹垣讲述的江东之行,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甚至在江东看到的公路,田地,房屋街道,每个人每句话,每种特别的食物甚至是口感都尽可能清晰得讲述给师傅听。讲完,师傅就沉思了起来。

“这件事情,虽说是你擅作主张,但却也是一桩好事。”前方的躺椅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声音很清晰“猗氏的人也要去江东了。那里已经要变成一块肥肉了。”说着伸出手轻轻的摆一摆,示意曹垣起来。

身旁的中年人去扶身体肥胖的曹垣,一边解释道:“就在前天,猗庆带着一队商旅从此经过,其中有一般人都秦人,其中还不乏衣衫华贵之人,他们行事低调,却也足够有近五百人,机会没有多少货物,视乎带的更多的是钱财。他们是要去江东,去作买卖。”说完他加上一句:“或许还不止如此,秦国人,据说很早就和姬云又接触,在郢城的时候。”

曹垣起身来感觉身体都僵了,赶紧从旁边拿来一个小凳子座,这些江东的家具的确很人性化,坐下来,他的身体感觉舒泰了许多。看看前面的师傅,躺在躺椅上就舒服的不行了,让他有些羡慕。

白圭道:“你看到有那么多良田,就应该明白,江东人不会自己吃不上饭。他们缺少粮食,就不可能吃得那么有力气开垦出那么多田地来。他们需要粮食,的确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救济灾民。不过,老夫以为,事情还不只是这么简单。但无论如何,如果有多的粮食,这个买卖,的确是可以作的。秦国和齐国的商人都要来争夺这块货源,对于我们而言,我们的优势并不多,我们没有强者作依靠。只能以诚意来争取。”

“师傅,那么如果江东收获了一季之后,就不再需要粮食了,我们的买卖就只有食盐了,可牲畜这方面,我们不如猗家,没有太多可以供给江东的东西啊。”身旁的大师兄严萧道。

“你看得不对,我们已经和江东签订了契约,既然江东说按着契约形式,自然有他的作用。盐我们只要有货物,就能拿得到。说到牲畜,其实天下的牲畜猗家作的规模虽然不小,但从来称不上大,因为从未值钱过,他们只是小打小闹,因为没有真正的大货源。过去他在河东有牧场,魏王收了他的盐池之后,牧场也变得残破不堪,多被改成了麦地。如今的货源在秦国西面,路远了就要增加成本了。”

曹垣试探着问:“师傅,我们是不是也要作牲畜交易?”

白圭点点头:“赵人经略北方,土地虽然贫瘠,但牲畜不少,特别是牛马这些,不少江东要的吗,我们大可和赵国人作买卖,卖给他们粮食和食盐,换取这些东西。这样我们的路程稍短,比起猗家,我们更有优势。”

曹垣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师傅,江东的那队人,他们带的大多是些兵器,他继续向北去,应该就是要去赵国。”

白圭微微一笑:“是去赵国,姬云的是要远交近攻,寻找盟友。这对我们的贸易,更加有利。”

他继续道:“无论是粮食还是牲畜,也许都不是长久的生意,江东需要牲畜,但他们可以自己养。真正持久的,是他们需要商路。只要他们有东西销售,就需要人来作这件事情。”

曹垣道:“师傅,这些秦人去江东,估计是为了买火药吧,据说齐国购买了江东火药,传说极为厉害,姬云在郢城就只靠着它才获得胜利,得到江东的。我们是否可以也参与其中,将其销往诸国,若能有我们一份,怕收益不小啊。”

白圭白了他一眼:“这是军国大事了,最好不要参与,以免惹祸上身,毁了我们的基业。我们作生意就只做那些和民生相关的东西。这样最安全。”

大师兄突然问道:“师傅,江东通过二师兄去赵国,这对我们有何影响?”

“还不知道。”白圭道:“以目前的情况,我们还不知道,江东到底能存在多久,又能有多强,过早投靠也许不是好事情,但也放弃不得。秦国齐国都想拉拢它,我们也不能不作表示,但是,必需低调。”

“师傅,我想移民去江东。”曹垣突然说。

“你的想法师傅理解。”白圭叹口气“若无老夫多年的历练和颜面,你们在中原各处经商,更加不容易。无贵戚无官,处处送人钱财依然受人刁难,经商取材有道却为权势欺压鄙视。你若成了江东人,即使有他们法文中所言的一半好,也觉得十分自在了。”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叹口气:“从你家中留下一个孩子在老夫这里吧,世事难料,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你移民江东,对外就要隐秘些,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是我的弟子,至少,现在还不行。”

曹垣拜倒在地,抽噎着用力得扣下三个响头。老人闭上眼睛,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