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辽军进入高昌后直奔艾里克而来,行至半途突然前边腾起滚滚烟尘,一队宋军骑兵迎面而来在前方三箭之地立定,开路的游骑立刻围了上去。宋军射过来一封书信后与辽军游骑拉开了距离,高声喊话称自己为宋军派出的使者有事相商,不要发生误会。

辽军士兵急忙将书信呈给萧翰里剌,他展笺一看是宋西征军监军写来的,要求与其在三里之外谈判,并向其转交公主写给林牙大石的书信。萧翰里剌略一沉吟,决定前去会会这位宋军监军,当然为了保证安全他点起五百亲兵一同前往,命大军列阵原地待命,保持警惕防止宋军偷袭。

“报大王,周围十里未发现宋军大队踪迹!”这时探路的侦骑来报。

“嗯,我们出发!”萧翰里剌担心有诈,派出侦骑搜索了一番,得知周围没有埋伏才放心,然后在宋军派出的使者引领下前去会面。他们前行三里果然看到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搭起的一座凉篷,而对方比自己大度多了,周围仅有十几个护卫守在一边。

“巴奴你带几个人随我过去,其他人就地警戒,没有事情发生不要靠近!”萧翰里剌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先在气势上弱了几分,他留下大队只带亲随前去也算挽回点面子。

“萧大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说话间凉篷有人迎了出来,拱拱手笑道。

“赵监军客气了,不知有何物转交?”萧翰里剌拍胸回礼道,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物,看着对方比自己还要年轻十来岁,英武中虽带着儒雅,但怎么看也不像文人或是阉人。

“哦,贵妃娘娘有书信托我转交给贵主大石林牙,还有一封是大王旧识卫国公耶律余覩大人给您的!赵礼见萧翰里剌开门见山,他也不再虚套。将其让进凉篷坐下拿过两封书信递上道。

“耶律都统还好?”萧翰里剌随口敷衍着拆开了耶律余覩给他的信件,而将蜀国公主的信收入怀中,他明白自己是没资格看那封信的。

“还好,现在耶律将军镇守大定府为大宋效力!”赵礼命人送上两杯热茶。他看着萧翰里剌喝了一口说道。

“唉,耶律都统也算有了好的归属,不像我们流落异乡做了孤魂野鬼!”耶律余覩的信不长,萧翰里剌很快读完叹口气说道,脸上泛起丝怀念。

“呵呵,大王不必感伤,想来只要我们宋辽联手打败女真人,也有归还故土之日的!”赵礼看出耶律余覩的心触动了其思乡之情,笑笑说道。

“难啊,如今故土已物是人非。夕阳几度,只有青山依旧啊!”萧翰里剌说道,心中却冷笑不已,辽国旧土已被宋金瓜分殆尽,自己回去岂不是做降臣。

“大王想必已从耶律大人信中知晓。我家皇帝此次发兵远征只在惩戒高昌,并无侵犯贵国之意,欲两国修好共同经营西域商路,不想兵戎相见!”赵礼看其脸色很快恢复平静,再打感情牌已经效果不大,不如直言相告。

“耶律都统确已言明,但高昌乃我大辽属国。贵部不远万里讨伐我们岂能漠视啊!”萧翰里剌说道。

“大王此言差矣,高昌也与我大宋签订盟约愿为属国,却为了些小利切断了大宋通往西域的商路,驱赶我大宋商队,其行恶劣,我们不得不出兵教训他。却无意挑衅贵国,还请禀告贵主!”赵礼解释道。

“赵监军,据我所闻是贵国恃强凌弱,对高昌百般欺侮,才使得其不得不用些手段。而现在贵国大军不远万里前来,不正应了其所言非虚!”萧翰里剌怎么不知道高昌是什么货色,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总不能示弱。

“萧大王,高昌行小人行径,居中挑拨两国,坐收渔翁之利,如若你我两军发生冲突岂不正中其奸计,还请三思勿要轻易用兵!”赵礼明白西辽军气势汹汹而来,绝不会因为自己三言两语而退兵,自己不过是知天命尽人事罢了,说起来行的是‘先礼后兵’的正义之师。

“是非自有公论,贵军一路走来攻城掠地,灭族无数,杀人如麻,难道乃蛮部和阻卜部也冒犯了贵国吗?”听赵礼的话音是不想让西辽管闲事,萧翰里剌心中有气,语气不善地说道。

“这其中说来话长,简单的说是阻卜部贪图高昌的钱财,乃蛮部贪图我们的钱财,人家刀快砍到我们的脖子上了,不得不自卫啊!”赵礼见其左右而言它,不过也是在将西辽扮演成一个伸张正义的‘侠士’,为动手多找个理由。

“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翰里剌被赵礼不软不硬的话噎得够呛,意在说阻卜部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雇佣兵,乃蛮部是拦路打劫的强盗,西辽为他们出头岂不成了一丘之貉,

“萧大王,我大宋皇帝贤明,佩服大石林牙开疆拓土重建大辽的勇气,也敬重其为人,不愿与贵国刀兵相见伤了蜀国公主的心,而更愿再叙宋辽兄弟之情,共商联手灭金大计。为了显示诚意,我军退避三舍,撤出盐泊城,此后是战是和便在大王所思了!”赵礼是看出来了,再扯下去就该旧事重提上溯二百年了,那是八天八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官司,最后还得刀枪说话。他不愿再多言,摆明了自己的态度,面子给你了,要打就放马过来吧……

宋军说话算数真得退出了盐泊城,撤到了三十里以外,但是他们依然控制着南下的道路。宋军之举倒让萧翰里剌有些迷糊了,说他们怕了,却让出了可以凭借的城池;说他们不怕,为何主动撤军不肯与自己一战,难道只是想表现他们所谓的诚意。他一时无法判定当前的局势,只能将书信一封讲明情况,先让人飞马一并将蜀国公主的信件送回国内交给皇帝,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双方因宋军的暂时退让而没有发生冲突,可萧翰里剌也没有闲着,命人详细调查宋军的情况,收集有关情报,以备下来可能发生的战争。

很快辽军便搞清楚了宋军的虚实,宋军刚到这里时粮草耗尽,战马损失过半,到这里后大肆征买粮食和牲畜,不过也只能维持一个多月的消耗。万不得已之下宋军分成了两路,主力由大帅高宠前去攻打北庭以求能获得补给,度过漫漫寒冬。而留守的这一路都是辎重部队和征召的西北各部族军,由监军统领。可这个监军实在是没有多大本事,大帅走了没几天,他便天天出去打猎,根本不理事,导致军纪废弛,军士们骚扰百姓,抢掠财物,已然失控,惹得城中百姓怨声载道。

萧翰里剌搞清楚了真相后,也觉得自己弄明白了宋军的反常行为。宋朝有以内侍和文臣出任监军的传统,这些人往往都是皇帝的亲信,却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却仗着皇帝的宠信胡作非为。如今宋军的监军看来就是废柴一类的货色,他见自己大军前来征讨自知不敌,所以才前去和自己谈判示好。主动出城不过是担心城中百姓和辽军里应外合破城,到时想跑都跑不出去了。

而留守的宋军的实力在萧翰里剌看来简直不堪一击,什么叫辎重队啊,其实就是一帮征用的民夫,即使穿着身军装也是民夫,根本没有战斗了。那些部族军他更是了解,打胜仗的时候跟着捡便宜行,一旦形势不利马上就会反水,且最容易被收买。即便他们听从调遣,可宋军带来的部族军分属不同的部族,既有党项人、汪古人、蒙古人,还有党项人,他们语言不同,作战方式各异,根本无法协同作战,这可是兵家大忌。

侦察出城宋军动向的侦骑也有了结果。他们出城后就在草原的开阔地上建立了营地,那里不靠山、不临水,无险可依。而这里有缺少搭建木城的树木,营地周围只用运输辎重的大车布置车城,可地广车少,空隙间只以绳索相连,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根本无法拦阻自己的铁骑的冲击。

另外探子还发现宋军中人数最多的党项部和蒙兀部为了争夺粮草发生了争执,险些火并,最后因为监军袒护党项部,蒙兀部负气离开大营,在距离三里之外另立营盘。其他几部对监军的作法十分不满,导致宋军各部之间关系紧张,他们不敢明着闹便消极对抗,对将令阴奉阳违。而监军也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任他们折腾。

搞清了宋军的虚实,萧翰里剌感叹不已这真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宋朝皇帝看来也不是什么明君,否则也不会派遣这么一号无能之辈出任监军。他不由的怀疑这是不是领军攻打北庭的宋军大帅故意为之,想借自己之手除掉这个无能的监军独揽西征之功。但不管如何,萧翰里剌自以为已经摸清了宋军的虚实,自己完全可以完胜这路宋军……